瓶子把这几天在安江周围打听到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听他说完,郑杨村的人全都沉默了。
各自为政的村庄,四处游荡的暴民,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乡镇,严酷的现状像一层密实的黑布罩在每个人脸上,让人觉得喘不上气,他们看不到一点希望。
“这位小兄弟,你们不在青阳好好待着,怎么还有闲心跑到安江来打听消息呢?”
一位四十多岁的汉子问起瓶子的来意,他是村里的一个领头人,杨家那一支的。
“哦,这不是快春耕的吗,我们担心有人去搞破坏,耽误了农事,所以就出来看看周围的情况,我们住的地方离安江近。”
瓶子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别人问话,出来的时候夏至交代过他们,不要透露青阳的现状。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旧口乡,从安江往青阳走,进了青阳地界就是我们乡。”
“哦,那地方我知道,我以前去青阳总路过那里,你们那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瓶子微微低下头:“比你们这儿强点,不至于连村儿都不敢出,好歹乡里还有几个人能带着大伙儿一起干活,有外人去我们那儿抢东西,我们也会组织人把他们赶出去。”
即使已经隐瞒了大部分情况,可瓶子的话依旧让这些人一脸向往,他们被困在村里太久了,都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郑大明没想那么多,他关切地问道:“你们怎么会被那些人追?在哪儿遇见他们的?”
瓶子看了他一眼:“我们昨晚上在一个村子里过得夜,早上出来正打算去找我们藏起来的自行车,没想到半路碰见他们了,那群人跟疯了一样追着我们不放,这才跑到这儿的。”
他笑了笑:“要不是他们,我们还见不到你呢。”
“哈哈哈可不是嘛,得了得了,你们先喘口气,你嫂子烧火做饭呢,一会儿就开饭。”
见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村里的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去,郑老三让郑大明好好招待他们,还嘱咐瓶子说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到郑杨来。
等他们走后,郑大明的爱人李秀娟才带着儿子出来和瓶子聊天。
陈星拉过郑多多,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几块糖果放在他手里:“想没想哥哥?”
“想了。”八岁的郑多多欢天喜地的剥开糖果,先跑去喂给妈妈吃。
瓶子看看瘦了一圈的郑多多,问道:“郑大哥,我看你们这儿的日子好像不太好过吧?”
郑大明无奈的苦笑一声:“外面的情况你们比我还清楚,我们连村儿都出不去,这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他伸手指指厨房:“现在除了大米不缺,剩下的啥都没了,不怕你笑话,年夜饭我们吃的是开水煮白菜,就一小撮盐,没舍得放锅里,蘸着吃的。”
瓶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可是陈星没忍住问了一句:“郑大哥,你就没想着出去看看吗?”
“出去?去哪儿?”
“你哪怕去青阳找我们呢!总比困死在这里强啊,你知道青阳现在”
“星星!”
一名二十多岁的侦察队员打断了他的话,表情严肃地朝他微微摇头。
陈星看了他一眼,咬咬牙闭上嘴。
“算了,我来说吧,郑大哥不是外人,他是和团长一起逃难回来的伙伴,他不会说出去的。”
瓶子还是没忍住,他示意了一下屋里的队员,有两个人站起身走出房间盯着外面。
“郑大哥,刚才人太多,我没和你说清楚,其实,我陈叔和夏大哥已经把青阳统一了,现在青阳很热闹,都快要和从前一样了。”
郑大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他爱人李秀娟声音颤抖地说道:“瓶子你说什么?青阳像以前一样了?你可别骗嫂子!”
“嫂子,我没骗你,除了没有电,青阳的社会秩序差不多已经恢复了,我陈叔现在是青阳人民管理委员会的行政主席,我夏哥是副主席,管军事的。”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些带出来的干粮摆在桌子上:“你看,这都是青阳自己生产的,豆腐干,肉干,还有这些大饼子和水。”
李秀娟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以为外面的世界也和安江的状况差不多,没想到就在相邻不远的青阳,社会已经恢复到这个地步了。
“你快和我说说,青阳都发生什么事了?”
郑大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抓起桌上的一条肉干,用力捏了捏,确认不是幻觉之后,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瓶子一边把肉干撕成小条喂给郑多多,一边把青阳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期间有他也不清楚的地方,陈星和李畅还会在一旁补充。
一直说到临近中午,瓶子才算把事情讲完,郑大明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想到夏至会混的很好,可没想到居然混的这么好。
“郑大哥,你考虑一下跟着我们一起走吧,留在这儿只能是死路一条。”瓶子语气诚恳地劝说道。
郑大明没有说话,他思虑了半天,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村里还有我们一大家子人呢,我们不能走,而且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怎么好意思拖家带口的去青阳。”
听到他的顾虑,一直很少说话的李畅开口劝说道:“夏哥是啥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他当初能把自己存的药拿出来给大家用,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他拍拍自己:“我的情况你知道,我不就是走投无路被他们收留的嘛,还有瓶子哥,也是春节之前才跑到青阳的,所以你不用别担心这些。”
郑大明和妻子对视一眼,犹豫再三才开口。
“我们家的人太多,而且距离也太远了,有些老人可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这样吧,你们先去做你们的事,我需要和自己家的人说一下,放心,我不会透露你们的情况,只告诉他们有条活路,要是我们商量出结果,我去青阳找你们。”
众人见他态度这么坚定,只能点头答应,休息过后,瓶子带着人继续执行任务,临走时还把多余的物资全都留下来。
“大明,怎么和家里人说啊?”
送走了瓶子,李秀娟问自己的丈夫,郑大明长叹一声。
“不好弄啊,咱们一走,郑杨的人就更少了,那些暴民再来的话,村子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