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反应让夏至放下心来，看来自己开出来的条件超出了这些难民的期望。

“你们这里还有多少像这样无家可归的？”

男人明白了夏至的意思，他想了一下：“这个小区里人不多，也就二十来户吧，不过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你要的人，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夏至沉吟了一下：“可以，但是有句话我得先说明。”

夏至的话让男人心里一惊，他紧张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我不是做慈善的好心人，我只收那些家里有男人的，当然，要是有单身没有家人的男人更好。”

听到夏至这个略显无情的要求，男人却仿佛松了一口气：“我理解，没用的人谁都不需要，你们出粮，我们卖命，很公平。”

他苦笑着低下头：“其实你这么要求，我反倒更放心了。”

“怎么放心了？”

“这说明你们是真打算照顾我们的家人。”

夏至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男人心思还挺细腻。

东北的冬天白天很短，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天就已经快要黑了。

夏至跟着这个叫刘青虎的男人在青阳县城跑了一整天，从最后一个难民聚居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今天没有月亮，外面漆黑一片，刘青虎跟着夏至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自己暂居的小区。

“我不能在这儿过夜，要连夜赶回将军渡，我得通知家里连夜把房子准备出来。”

刘青虎没有挽留：“放心，就按今天商量好的，明天天亮以前，我们就会摸黑在城西集合，趁着路上没有巡逻队，一起出发。”

“好，我会组织人带着板车出来迎你们，你们抓紧收拾一下，我先走了。”

告别了刘青虎，夏至摸黑回到将军渡，这一夜，镇上好多人都没休息，热火朝天地把那些闲置很多年的房子收拾出来。

周围那几个村子也很容易就答应了夏家的请求，村里的空房子太多了，要是真能有人搬过来住，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件高兴事。

镇上那些包地大户对于夏家提出的集资出粮计划没有任何异议，现在全镇大部分的粮食都在这些人手里，他们是最怕防卫军打进来的人。

一大早，最先离开将军渡的是陈星那三个少年，这三个家伙现在天天混在一起，夏程对于这两个跟着自己大哥打过硬仗的同龄人很是钦佩，夏至让他们早点赶到青阳，看王凯那里有没有消息留给他们。

随后出发的是村民组织的板车队，陈芝国坚持把民兵团的青壮年留下来训练，夏敬山安排镇上的其他人出去迎接过来的难民。

有几个昨天退出民兵团的人想要跟着板车队去帮忙，结果被夏敬山礼貌地劝了回去。

夏至站在操场的水泥台子上看着陈芝国在下面训练队员们配合列队，心里却不停算计着那些难民的行程位置。

“大至，想什么呢？”

陈芝国走过来坐在水泥台上，开始动手自己卷烟，能找到的香烟越来越少了，这东西现在已经成为镇上的硬通货，做豆腐的刘瘸子烟瘾大，两根烟在他那儿就能换到一块大豆腐，不过，得背着他媳妇交易。

夏至也坐在他身边：“我担心时间来不及。”

“你是担心防卫军这两天就会打过来是吗？”陈芝国笨拙地卷着烟纸，说话的语气却并不紧张。

“是，我就怕咱们刚把那些难民接收过来，防卫军就打过来了，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大至，别看你已经带人打过几仗了，但是你真的懂怎么带兵打仗吗？”

陈芝国的手指头粗的像根小胡萝卜，总是卷不好细细的烟卷，不过他丝毫不着急，就那么一点点儿地慢慢搓，夏至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

“打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以为上面的领导一挥手，防卫军几千一万人就这么打过来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夏至呆愣愣地看着这个卷烟的中年胖子，他的话太高端了，自己简直无从问起。

陈芝国终于把快要揉破的烟纸卷成了一个直筒，掏出火柴点上以后，美美地吸了一口。

“嘘~”

一口青烟伴着嘴里的热气喷出，升腾起一片白雾。

“一万个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会带兵打仗的。”

陈芝国斜着眼瞅瞅夏至：“我说的是现代战争，要是咱们这种冷兵器战争，那就得再加一个万中选一。”

夏至张着嘴算了一下：“照你这么说，全国也没几个能领兵打仗的呀！”

“哼哼，你以为呢？”

“那人家要是就一窝蜂冲过来呢？”夏至开始不服不忿地较真。

“我问你，青阳到将军渡有多远？”

“二十多公里。”

“你骑车需要多久？”

“俩小时。”

“走路呢？”

夏至猜测道：“三四个小时？”

“一个成年人没有负重的话，需要五到六个小时，如果是大部队行军的话，这点路要走一整天。”

陈芝国看看夏至：“你说，他们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镇子外面，然后呢？摸黑进攻吗？走了一天路累不累？强行进攻的话看得见吗？要不要准备火把？怎么组织人手？怎么联络友邻部队？黑灯瞎火的怎么防止敌人渗透？”

他吸了一口烟，在肺里憋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把烟喷出来。

“要是不进攻的话，这大冷天的住哪儿？住公路上？还是住在庄稼地里？有没有可能住在离咱们最近的二道沟？要不要带帐篷，御寒的毯子呢？晚上吃什么？”

夏至已经被问懵逼了，他想了想，对方估计会选择休息一夜再进攻，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好几种作战方案。

“是不是琢磨夜袭的事儿呢？”

陈芝国笑得像一条老狐狸，夏至感觉自己今天在智力上被全面碾压了。

“你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夜袭，人家不会防着吗？他们就是派几千头猪出来，都得有一两头聪明点的，现在还觉得带兵打仗是个简单的事儿吗？”

夏至搓搓鼻子，用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大哥！老师！神仙！你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