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三大名张三林,不过几乎没人叫他这个大名,就连他媳妇都喊他张老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壮年愣是被人喊出五六十岁的沧桑感。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光勤快,还有脑子,停电以前,这家伙带着媳妇孩子在安江开了家废品回收站,虽说脏点累点,但是真的没少赚。
停电以后,这家伙第一时间就骑了辆三轮车带着家人跑回将军渡,因为家里的地已经包出去了,他就加入了孙长喜组织的保卫团,打算替保卫团割稻子养家糊口。
没想到后来夏家想出来个送九留一的法子,他第一时间就脱离了保卫团,自己一个人收了八亩地的稻子,把他媳妇心疼坏了,秋收那几天,张老三在家里洗脚都不用自己倒水。
自从跟着夏至跑了一趟苏伦湖,这家伙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世界恐怕是回不去以前那个样子了,要想让全家都活得好一点,就不能再单打独斗。
早上的时候媳妇跟着镇上的妇女们去地里收秸秆,回来以后就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要进卧室。
“你要干嘛?大白天的你注意点影响,你把窗帘拉上。”
“滚犊子,就你还用拉窗帘?一转眼的事儿。”
媳妇白了他一眼:“你过来我有正事跟你说。”
“什么正事?”张老三不明所以地跟着媳妇进了卧室。
“你这次出去运盐,觉得老夏家那小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呀,会射箭,能打仗,贼厉害。”
“那要是以后有点什么事,你还愿不愿意再跟着他干?”
张老三好像听出点媳妇话里的意思,他坐在床头柜上抖着腿:“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信儿了?”
媳妇也在床边坐下,凑过身子说道:“前些日子你们出去运盐,老夏家把咱镇上的老爷们都组织到一起了,全都是青壮劳力,最大的也才四十来岁。”
“那怎么了,当初不就说是为了防着县里的保卫团来咱们这抢东西嘛,这事我知道啊。”
“是,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今天听三婶儿她们说,老夏家有意要让他们家那个夏至领着这群老爷们做事,你想想,真要是镇上的男人们都听他夏至的,那以后咱将军渡不就是他们老夏家说了算了嘛!”
张老三不再抖腿,低头想了一会儿:“老夏家说了算也行啊。”
他瞅瞅自己媳妇:“你想想,老夏家这家人怎么样,咱凭良心说,是不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媳妇仔细想了想,实在是挑不出他们家什么毛病,只能点点头。
张老三继续说道:“以前听咱妈他们念叨过,夏家老爷子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替他的队员说话,把当时的书记给揍了,然后才被撸下来的嘛,后来还因为这个蹲了一年多的牛棚。”
他抬手指指外面:“咱将军渡上岁数的人哪个不念他的好,要不现在镇上有点啥事怎么都愿意找他去评理呢。”
“张老三,我听你这意思,你好像挺服气老夏家呀。”
“我当然服气了,要不是人家把地都放开让咱们收,我特么现在就得跟着保卫团那群犊子一起,上别人家抢粮食杀人去了,咱们回到将军渡一亩地都没有,结果今年秋收我整回来六千多斤粮食,谁给的?”
媳妇诺诺地说道:“我也没说他们老夏家不好呀,你看你急个几巴。”
张老三一瞪眼:“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夏至那小子干吗,我愿意,我是不是给你讲过我们路上打的那一仗,我告诉你,从那以后,运盐队的人就没有不服他夏至的。”
媳妇瞅瞅忽然冒出一股男子汉气概的丈夫,突然间觉得有点春心荡漾。
“那啥,你去把窗帘拉一下呗。”
“拉窗帘干啥?”还沉浸在刚才那个谈话氛围中的张老三不明所以。
“你个傻狍子,拉上窗帘我让你看看我新买的夜光表!”
陈芝国这几天有点脱发,构思那些细则太费脑子了,他扔下笔甩甩酸麻的手腕,满意地看着已经写了二十多页的计划书。
“希望那小子能早点开窍吧,别浪费了自己的这番苦心。”
他心里想着,拿上计划书去了夏家。
夏敬山给他们安排的房子和自己家只隔了三户人家,他大哥则带着父母住在他们后面的一处院子里,对于夏家的关照,陈芝国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把计划书摆在夏至面前,伸手指了指:“看看吧”
夏至拿起来翻了几页:“这都是你编出来的?”
“废话!你看仔细点。”
夏至简单看了一段就放回桌子上:“陈哥,我也别看了,你给我讲讲大概的内容就行。”
陈芝国划着火柴点上一支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用不用我把老爷子喊过来,让他老人家给你讲讲。”
“好了别说了,我看。”
陈芝国嘿嘿一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抽烟,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良久,夏至看完了最后一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计划书郑重地合上。
“你写了多久?”
“从你出发去运盐开始,现在初步的人员整合已经完成了,一共召集了四百多人,全是镇上的。”
夏至有些不解:“下面的村子呢?没人报名吗?”
陈芝国摇摇头:“咱们现在召集人员的借口是防备保卫团突袭将军渡,和下面的村子没关系,人家当然不愿意来了。”
他又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再说,咱们现在也不给队员发工资,村里的人干嘛要巴巴地跑过来给你看家护院。”
夏至若有所思:“那关于这些人怎么统一管理,你有什么建议吗?”
“肯定是要分级管理的,不然干什么都一窝蜂也不是个办法,首先得有一个正式的名称,然后再设置管理阶层,就像班长排长连长那样的。”
“咱们不能这么叫吧,听上去怪怪的。”
“名称什么的可以商量着来,不过,最高领导必须是你。”
陈芝国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大志,你得学着当一个统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