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 22

在车上，乔楚生把衣服整理好，看向正在沉思的戴令曦。

“你同胡竹轩还有联系？”乔楚生问。

“毕竟当年我是从他手上赎下的凤仙，多少有些往来。”戴令曦回答。

“现在我才觉得，予你添了不少麻烦。”他叹了口气，“凤仙……确认是她吗？”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睛，“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怀疑身边人。”

“你同路垚……”他笑笑，将话题带过，“若事情都处理妥当，我想到处去走走，看遍世界。”

“你希望陪你的人是童丽吧！”戴令曦笑着问。

“她叫林其华，是作为读书人的父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到了童丽，不，是林其华家附近，戴令曦让司机把她叫出来。

“楚生哥受伤了，他周围都是糙老爷们，大抵不会对这伤口上心，你帮着处理吧！”戴令曦对童丽说。

“你呢？”乔楚生问。

“回家陪男朋友。”

路垚的父亲派了人来带路垚回家，知道路垚和戴令曦在一起后，竟有些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你不能离开上海吧！”路垚同她确认。

“暂时不能。”她的任务在上海。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他如此说道，“所以当有一日你需要赴死，也别忘了带着我。”几日后，白幼宁上门来找戴令曦，路垚和戴令曦大抵猜到和何主编的事情有关，路垚怕她伤害戴令曦想要陪同，但戴令曦一个眼神就让他撇嘴回房。

“我从来没见过路垚这么听话。”白幼宁望着他的背影，说道，“路垚这人虽然幼稚，但是个好人，嘴硬心软。”她转而看向戴令曦，“唯独在你这里，他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我和路垚相识幼年，母辈交情匪浅，父辈同样系出名门，也有所往来。”戴令曦沏了一壶茶，茶香四溢，让不怎么喝茶的白幼宁都想要尝一尝，她给她倒了一杯，“我这煮茶的手艺承袭我的母亲，但近些年有些犯懒，省了不少步骤，让这茶廉价了不少，但茶底是好的，温度也合宜，味儿喝多了也就习惯了。”她盈盈一笑，“白小姐尝尝？”

白幼宁喝了一口，沁人心脾。

她抬头看着一派从容的戴令曦，释然了。“路垚总说《新月日报》是街头小报，我本是不同意的，如今想来差的便是底蕴这个东西吧！”她将茶杯放回桌上，“今天我来是向戴小姐表示感谢，还有真诚道歉的。”

“哦？”戴令曦端起茶杯，举止优雅，“何事需要感谢？”

“何主编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他对我来说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当年他的确做错了，你们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白幼宁真诚承诺，“你们放心，当年之事一定不会重演。”

“白小姐这声谢，我受之有愧。”戴令曦说，“我是为了好友其华，不希望她背负仇恨，而且这事了结，也全是其华的意思。”

“还有道歉。”她深吸一口气，“我为之前和路垚开的那些过分的玩笑道歉，是我不知道分寸了。”

“白小姐可知，我当日为何生气？”戴令曦问道。“我将孤男寡女关在一个房间。”白幼宁说。

“我不知道白小姐所处的环境如何，但在我的世界里，哪怕是一点不好的名声都会毁掉一个人。”她与她四目相对，真诚交心，“记得儿时父亲开除了一位很能干的管事，理由是他带客人去了烟花之地。那位客人极爱酒，管事听闻那地方有好酒，便带着客人去了，其他事也没干，就是喝了几壶酒，吃了点下酒菜。但父亲说，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了，而且用的是戴家的脸。”戴令曦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于是说的更明确了，“他去了，外面就会说戴家谈生意去的是烟花柳巷，表明正经背后不知道做什么勾当。所以，他只是去喝了壶酒，戴家却为此丢了名声。名声这东西累积很难，有时候一辈子不够，需要几辈人努力，但是毁掉却只需一刹。”

“我让路垚丢了名声，是吗？”白幼宁询问道。“不止。”戴令曦摇摇头，“路垚在外用的是路家的脸，他没了名声，路家也会沦为笑柄。还有……”

“还有？”白幼宁以为这已经很大了。

“你们那位房东太太的名声呢？”戴令曦反问，“听闻她是一位寡妇，是极有可能再找下一任丈夫的。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添油加醋一番，被她未来丈夫听见又会如何呢？”

“我……我没想那么多。”白幼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幼宁，我其实很羡慕你。”戴令曦叹了口气，将刚才的咄咄逼人全部散去，恢复平日温和的模样，“我从小就背负家族的责任，做事规矩第一位，所以看到你无拘无束的样子很是羡慕。但我规矩惯了，有些事习惯多想一些，你别介意。”

“你说得对。”白幼宁笑了，“有时候是我想的不够多。”两人相视一笑，从不同中找了共同点，屏除偏见，她俩可以成为朋友。

蒋志卿离开上海前，同戴令曦见了一面，一番交谈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关于此事，路垚问过戴令曦，戴令曦沉默片刻才说：

“再订婚约，我父母已不在世，而你父母也不在上海，得再找个合适的亲戚才行。”

“我们……订婚吗？”路垚睁大眼睛，惊喜万分。

“你在我家住了许久，我俩对外是说恋人关系，但到底不好听。先订婚，之后再结婚就妥当了。”戴令曦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那找谁？”他立刻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人名，忽然一合掌，“对了，三舅家那位姨是不是嫁到上海了？就是十来岁时，遇见的那位。”

“梦兰姨？”戴令曦明白了他说的是谁，点点头，“她是我们母亲的挚交好友，也有亲缘关系，的确合适。”

“那明日我俩一同去找？”路垚立即说。

“你再找找其他亲戚，按规矩不是父母，需男女双方各出一位，梦兰姨可代表我的娘家，你家那边还得出一位。”戴令曦同他说起订婚的规矩。

“好，我这就去联系。”路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连忙回房翻通讯录。

青儿送点心过来，正好看到，有些茫然。

“青儿，明日我去梦兰姨家，你去库房看看，备上礼。”戴令曦对她说。

“小姐，应备什么缘由的礼？”这可差了许多。

“媒人礼。”

“那……”青儿调侃道，“我们是不是要改口叫姑爷了？”“打趣小姐是不是？”戴令曦佯装恼怒。

“我去给小姐备礼！”青儿也假装害怕，笑着跑开了。

戴令曦摇摇头，一抬眸，正看见在楼梯口的凤仙。当年乔楚生选中凤仙，自是有她同戴令曦样貌和身形有几分相似的原因，加上这些年细细培养，她与她戴上面巾有七八分相像。

可今日这么一看，戴令曦在她身上却看不到自己半分影子。凤仙消瘦了不少，面带疲惫，神色阴郁，心事重重。戴令曦也有这样的时候，可她绝不会露在脸上，这是高门大户小姐必须有的伪装技术。

戴令曦忆起凤仙刚来时怯生生的模样，那时的她明明很害怕，却有坚定的心智，愿意付出一切的勇气。

而这些是从何时消失的？

许是某次她替她出席的宴会上，众星捧月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凭着自己学会的本事，替她签下第一笔单子的时候；又或是她带她出国，见识到世界的广大和繁华，明白戴令曦并不是唯一能帮她的人的时候……

点滴之恩涌泉相报，本就强人所难，戴令曦惯来不信这些，所以——变就变吧！

她起身走向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