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什么,急忙往楼下走去。
于途的研究所离市区较远,唐苏觅就选了家离他近的餐厅。地区比较偏,而且在这儿工作的人下班都晚,这真正的饭点整家店除了他们,只有零星几桌。两人都很安静,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吃饭的。于途偷偷打量着唐苏觅,他觉得她既熟悉又陌生,这陌生的原因不像是他们几年未见,而是——她变了。
唐苏觅虽然看着文文静静,但其实很活泼。她喜欢笑,爱逗弄别人,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她的神情永远是舒展、自在的,即便被否定,被诋毁,她也是正面相迎,总给人朝气蓬勃又自信沉着的阳光形象,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她的情绪。
如今,她却有些阴郁,身上的自信也少了很多,笑容……带着苦涩。
“我很高兴,你过得很好。”她如此说道。
你过得不好吗?
话到嘴边,他却改了话锋:
“刚回来吗?”
“有一阵子了。”她抿了抿唇,“先前处理了点事儿,这两天才得了空。”
“以后去哪里找你?”于途问。
“我现在在上外高翻学院。”她舒了口气,“我寄的明信片都有收到吗?”
他点点头,想起了什么,说:
“我看了你写的书,关于战争和妇女儿童保护的。”这两年她写了不少这类的书,她并不是在呼吁人们对他们多一些关注,只是在陈述事实。“听说国际社会对此也有一定的反响。”
“谁都知道战争的残酷,知道受苦的是民众。书只能引发一时的关注,真正需要的是有人长期去帮助他们。”她喝了口酒,“我没那么伟大。”
“这次不走了吧!”于途又问。
“我爸……走了。”她忽然说,于途怔愣地看着她,知道该说什么,“我去的地方很难得收到信号,等我回来……他头七都过了。”她看着杯中酒,“我妈看到我第一句话,你满意了吗?”举杯一口饮尽,“我说:噢!满意了。”
“苏觅……”于途心疼她。
“我没有撒谎。”她摇摇头,眼眶通红依旧笑着,“我就是不想见他们,不然我这些年为什么走得远远的?”
他不了解她的家庭,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他想要安慰她。
“我们走吧!”他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
“去哪里?”她一脸茫然。
“不知道,先出去再说。”
于途生活简单,夜生活更是基本没有,他是真的想不到带她去哪里,但现在把人都给带出来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把她领回家。
于途家离研究所很近,平时都是走路上下班。他和唐苏觅并肩而行,晚上车少人少,又是郊区,周围配套设施一般,显得有些荒凉。若是平日他倒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唐苏觅在身边,他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缺辆车,以后接送她会方便些。
到了于途家,唐苏觅环顾四周,看向正在关门的于途。
“你借的房子?”
“买的,买的同事的二手房。”于途示意她去沙发那里坐。
“不便宜吧!”她坐在沙发上。
“现在每个月要还1万的房贷。”于途本想给她拿水,犹豫了一下,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放在她面前。
“你看你有好的事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凝视着他,“我现在一无所有,从头来过……甚至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她问:“如果我当时老老实实去考外交部,留在国内工作生活,我现在应该也是你这样吧!你觉得我会不会后悔?”“你不会。”他单手打开啤酒罐,递给她,“你会遗憾,会难过,会失望,但你不会后悔。”
“为什么?”她问。
“唐苏觅说过,如果连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那坚持活到现在真是奇迹了。”他把她说过话,原封不动还给她。
“我这么毒舌的呀!”唐苏觅忍不住笑了,说:“我当时挺坏的,但你比我更坏,现在还用我的话来堵我!”
“没关系,你口才惯来比我好。”
他们四目相对,共同举起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