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刃刚刚关上这小院的大门，这里的姑娘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其他姑娘目前倒是没有说风凉话的意思，可是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秋雨的手眼见着就要落到远香的脸上，长久没有说话的远香倒是一把拦住，锋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秋雨的心脏。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

远香说完，径直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开始收拾起来。

她们被送到靖王府，身份不算通房也不算妾室，只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奴婢，自然除了吃喝拉撒会有人过来送之外，她们不能外出，自然也没有人回来照顾她们。

远香知道，与其跟这些小姐们白费口舌，不如趁着天还没黑这段时间把房屋收拾出来，若是等天黑了还不收拾干净，怕是要无处可睡了。

“你敢无视我？你一个贱籍女子，离了靖王府给我提鞋我都嫌脏！今天你还跟我睡在一个屋檐下，你配吗？”

这些声音远香从小到大已经听习惯了，以前她在远香阁，里面的老鸨就一直励志把她培养成招牌，所以虽然男人不能接近她的身，可是讨好男人的手段确实不得不学。

屈辱的，恶心的，她为了活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曾经她事事争先，琴棋书画许多京城的贵女都比不得，不过到头来卖给靖王府，还是要被这些人羞辱罢了。

她已经习惯了，在这里跟她们一起吃住，门外有王爷的人，一直看守着，秋雨就算是辱骂又能到什么地步？

总归是不敢闹起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以前在远香阁也应该是千娇万宠的吧，现在在这里收拾东西装模作样地给谁看！”

远香这个时候才抬眼看她，也算是好心提醒：

“你如果现在还不收拾，怕是今天晚上就没什么地方可以睡觉了。”

“我用得着你提醒吗我……”

到了晚上，只听见秋雨借蜡烛的声音。

可惜无人回应，这里哪里有蜡烛，只能让她陪着这乱七八糟的床铺睡一晚了。

次日，这些姑娘留在这里的事情被楚清音看到了，她如今只是有些累的时候才会去看看陆宴那边的情况。

“怎么回事，最近我看你府上新来了一批美人，前些日子说没有中意的姑娘，果不其然，今天一口气就收下了五个啊。”

楚清音感叹道，她心里把陆宴当朋友，自然没有什么吃醋的意思，只是想到陆宴这样正直的人，也会把女人当做物件一样随意摆放收在府里，心里自然是有些无法形容的。

“巫女见笑了，这些东西是母妃看我年纪不小可是又迟迟不愿选妃，所以特意给我挑来的，昨日已经再三推辞，可是实在推阻不掉，是以出此下策。若是巫女有什么不愿，陆宴打发了她们就是。”

虽然陆宴知道巫女并没有把他放心上的意思，可是却实在害怕巫女误会自己的人品，于是又追加一句：

“陆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把女子视为玩物的事情，这些姑娘虽然并不是陆宴的心上人，可是陆宴并不会随意糟践的。”

楚清音看到陆宴慌忙解释的样子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没想到陆宴竟然还是挺在乎自己的名声的，唯恐自己误会了他去，今日竟然破天荒说了这么多话。

“行，是我误会你了，这么长时间，我自然是最相信你的人品的。”

看到楚清音没有再深究，陆宴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自从回京之后他与巫女几乎不可能再有过多的交集，平生若是见面已经是难如登天，可是她的三言两语还是可以轻易牵动他的思绪。

“多谢巫女信任。”

是夜，陆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今自己已经二十有一，京中其他贵公子这个年纪嫡长子都已经三岁大了，可是自己还没娶妻，若是日后真的到了不得不娶妻的地步，那他又该当如何？

难道永远回绝母亲吗？

陆宴平日里带兵打仗自然是熟悉得不行，可是这些姑娘家的事情，他是不懂的。

他唯一想到的一个办法，就是若是后面真的需要他不得不去娶妻生子，那他宁愿驻守边关。

如今秋天转凉，外面的风很大，陆宴不怎么喜欢跟旁人待在一起，除了偶尔拜见母后和许姆姆，他没什么事情做，也因为在北地时间长，更没有什么朋友了。

初冬下了第一场雪景的时候，楚清音在学校已经闷头苦读一个月，这些日子没有什么事情，陆舟他们倒是消停，楚清音也少操一些心。

陆宴与巫女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怎么说过话了，虽然他不知道巫女在无聊的时候，总也会看看靖王府的情况，几乎是她如今苦闷生活的唯一欢愉。

他也曾经想过要不要主动跟巫女聊天，可是他本就不善言辞，又总是害怕是不是打扰到她，思来想去，竟然是一句话也没说。

今日看着初雪，只是淡淡站在屋檐下，细碎的雪花粘在玄色大氅的绒毛上，雪色朦胧，从远处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手镯他还在贴身处放着，突然觉得有了异动，于是微不可察的，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像是这温热的镯子都有了生机。

陆宴赶忙把大氅里的镯子拿出来，果不其然旁边有了字条。

“陆宴，我们这里下雪了，你那里下雪了吗？好漂亮！初冬快乐，我最喜欢冬天了！”

看着久违的字体，陆宴觉得心里温热。

“我们这里也下雪，只是巫女如天上神仙，天上的雪景自然是独特，我们人间是比不得的。”

楚清音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人倒是古板，里面还生出几分自卑来。

她只是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古人信神，若是说是神仙倒是反而免去许多麻烦来。

“那你也信这世界上有神仙吗？”

陆宴坐在书桌前良久思索，然后淡淡道：

“从前不信，若是巫女说，我便信。”

楚清音笑笑，看他如此相信自己，不由得都想要和盘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