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也不经夸。
唐玉笺喝光了小酿,偷偷将剩下的甜糕包了起来,拿回去喂炉鼎。
远离了不周山,周遭的浓雾散了一些。
夜幕低垂,星河如织。
琼楼玉宇的轮廓绵延,鳞次节比,雕刻着精美图腾的柱子支撑宫阙般的穹顶,层层叠叠的薄纱随风飘摇,同云雾缭绕。
许多红牌清倌喜欢点香,一缕缕轻烟盘绕在窗间,朦胧了纸窗上绘着的美人图。
画是活的,会动。
曾经有位天族的贵客给她们点了灵,图上的美人沾染的是仙气,所以自觉比妖物高上一等,很美也很高冷,一贯见人下菜碟。
平时唐玉笺盯着画上的美人看,她们都是冷淡的或坐或卧,只留给她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现在,画纸上的美人姐姐们全都转过身来,不停地跟随唐玉笺的步伐,在一扇扇窗户间移动,紧紧相随。
她们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似乎在向画中勾着气味,对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感到好奇。
唐玉笺摸摸脸。
今天她就这么光彩照人吗?
路过枫林苑时,唐玉笺耳边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走近才发现,竟然是几个妖仆把一个瘦弱的男子吊在水面上。
水下波光粼粼,几条青鳞的人影不时跃出水面,是以活人为食的鲛人。
几个杂役正将那人吊在水上,当活饵,钓鲛人。
这时,两个后院的小管事走了过来。唐玉笺当即跑过去小声呼喊着让管事来劝架。
这几日画舫上死了许多仆役,管事见此勃然大怒,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趁着没人关注,唐玉笺偷偷地将那人从水面上救下来。
鲛人愤怒地用尾巴拍打水面,暴躁地示威,到嘴边的食物竟被捞走了。
一路上,唐玉笺心如擂鼓,费劲力气将人拖拽到枫林后的池塘里,叠声问,“璧奴?你昨天去哪了,他们为什么抓你?你跑出去做什么?”
璧奴闭着一只眼,奄奄一息的趴在石岸边。
他一般不太离开池塘,今天……是因为太怕了。
“小玉……”离开这里。
他嗓音沙哑,后半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唐玉笺疑惑。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伸手去擦掉他额头沾上的污泥,这会儿也不怕水了,“你是不是没吃东西?”
璧奴说不出话来。
唐玉笺想了想,将怀里裹得仔仔细细的油纸包拿出来。
“我从后厨拿的。”她打开,纸包里是白软香糯的甜糕,“还温热的,你快点吃吧。”
糕团散发着甜滋滋的味道,递到璧奴唇边。
这是画舫里红牌小倌们才能吃上的东西。下人没那么金贵,果腹的粗茶淡饭即可。
可唐玉笺不同,她从不愿苛待自己,总会想办法过得好一点。
明明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妖,可那些眼高于顶的妖们都乐意给她吃的,连后厨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明,这样的事情在画舫上不合体统。
璧奴定定地看着甜糕。
活着那么艰难,他没办法不被唐玉笺吸引。
让自己活得有滋有味的,无论什么境地都能舒坦快乐的玉笺。
“怎么不吃,趁热里面的豆沙红糖最好吃了。”她提醒。
他没办法不喜欢这样的玉笺。
璧奴喉口发紧,一身的冷血都好像在翻涌,“小玉,我……”
冷不防感觉到一阵戾气,他下意识抬起头,心头一惊,与不远处树影里站着的人视线相撞。
璧奴面上的神情有一瞬空白。
等他再看去时,人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