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舸比郑颂扬大一圈,他的衣服被他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子还得往上折几道,效果和穿男友衬衫似的。
刘悦川打量许久,得出结论:“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郑颂扬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小刘老师竟培养出新癖好,一时忘了搭话。倒是杨千舸,整天被妹妹荼毒,立即回嘴:“吃点好的吧你。”
刘六六看着错综复杂的三个人,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行了,你们回去睡觉吧。”刘悦川赶人,“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么早?”郑颂扬不愿意,扒着门框不肯走,“小刘老师你再想想嘛,真的放心我和陌生人一起睡?”
他不愿意,杨千舸还不愿意呢。他这会已经老实穿好衣服,和刘悦川确定:“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对吧。”
刘悦川今天的学习进度没完成,急着看书,敷衍说:“颂颂别担心,你睡着了不打呼噜不放屁,睡相拿得出手。”
她又安慰杨千舸,“他要敢对你做什么,你就尖叫,我保证带着刘六六翻墙过去救你。”
刘六六立即erwer叫,似乎和杨千舸保证,他随叫,自己随到。
赶走两个男人,刘悦川终于能坐在书桌前。
很快到了洗漱时间,她去卫生间,发现里面一片狼藉。
其实说狼藉有些夸张,只是不像往日那样规整。
杨千舸使用浴室后总会清理干净,不管是洗手台上的水迹,还是用过的浴巾和洗发水。
郑颂扬则不会。他从小被保姆照顾惯了,潜意识里觉得,用过的物品会自己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从没想过,在只有他和刘悦川两个人时,是没有其他人帮他善后的。
刘六六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用脑袋蹭刘悦川的腿。刘悦川任由它蹭着,开始整理起浴室。
她已经习惯了。
矮墙隔壁。
杨千舸当然把自己的卧室让给郑颂扬。不然能怎么办,另一间卧室还挂着他爷爷的遗照。
主卧他经常打扫,倒也能住人。他整理好床铺,又拿香冲爷爷拜了拜:“今晚先不点了,我得睡这屋,香味太重我睡不着。”
不等他把香插进坛里,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他才想过去开门,郑颂扬的脑袋钻了进来:“我想过了,我得给爷爷上柱香,这是礼貌。”
杨千舸担心他有忌讳,只告诉他家里供奉了爷爷的遗照。是刘悦川告诉他,杨千舸爷爷是抗美援朝老兵。
话都到这份上了,杨千舸只能放他进来。
郑颂扬点燃香,虔诚地拜了三拜,把香插进坛中。
屋子里立即弥漫香火的味道。
算了,他也是好心。杨千舸想,等会开窗散散味就好了。
没想到,郑颂扬这时体贴起来,“屋子里都是香火味,还有香灰,你怎么睡呀。”
杨千舸没发现他的言下之意,回答说:“还行,我对睡觉环境不讲究。”
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小刘老师为什么喜欢他。郑颂扬郁闷地想,不对,有时候小刘老师也缺根筋的。
想到这里,他干脆不装了,拿出对付刘悦川的方法,老实说:“我害怕,你能和我一起睡吗。”
要知道,自从杨千艨八岁以后,杨千舸再没听过这句话了。他有点怀疑是眼前这人想占自己便宜,故意编的借口。
不过来者是客,衡量过两人的武力值,他同意了。
杨千舸屋里的床是找小木匠做的,很大,睡两个男人还富裕。他以前出任务没那么多讲究,没少和兄弟们挤一块过夜。没想到才退伍几年,竟不习惯有人睡在身边了。
杨千舸有些惆怅地想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战友又不随便摸我!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想瞪郑颂扬一眼,却发现他正灼灼地看着自己。
坦白说,身经百战的大杨队长在这个瞬间,真的有点怕。他拉起被子护在胸前:“干嘛。”
郑颂扬不知什么毛病,往他身边凑了凑,问:“小刘老师在无忧乡过得好吗。”
杨千舸不习惯和个陌生人离得太近,往后挪了挪。不等他回答,郑颂扬自言自语说:“她当然过得好啊,我能看出来了,她气色好了很多,人也开朗了。”
杨千舸对和郑颂扬聊天没兴趣,但对刘悦川的过去很感兴趣。他问:“刘悦川,现在算开朗吗?”
“嗯,她以前很闷的。”
郑颂扬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心思单纯,他大约也想找人聊聊,杨千舸一问,他便什么都告诉他:“其实也不是闷。怎么说呢,小刘老师以前,生活里好像只有读书。
有一次,我约她去泡温泉。那天应该是个假期,不然她不会花一整天时间和我在一起的。她平时生活很枯燥,我特意给她安排了一整天放松活动。
那是个森林里温泉,我们泡完温泉,去做了spa,还在森林里探险之类,总是行程安排得很满,等回酒店已经快半夜了。
我累了一天,很快睡着了。等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悦悦竟然窝在厨房里看论文。
她看起来超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抱着电脑看论文。我问她怎么不睡,她说,不学习会被别人甩在后面,要看完才放心,不然睡不着。”
两个学渣不懂学霸的世界,郑颂扬叹道,“那些论文甚至是她下周的课程,不懂她在卷什么。”
杨千舸想了想,说:“可能是好学生的习惯吧。”
“总之,她以前把日子过得死气沉沉的。”郑颂扬继续说:“一开始,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后来最重要的事是工作,连她自己都是次要的。
她不好好吃饭,觉也睡不够,有时候我真怀疑她连情绪都没有。
别人这么拼,要不是为了钱,要不是为了权,可她根本无欲无求,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卷。
最离谱的是,她为工作付出了一切,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一声不吭来到这个小村子里,你说气人不气人。”
黑暗中,杨千舸皱起眉:郑颂扬好像不知道刘悦川的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