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母后。
他入宫后第一个青眼相待的人,送他了长生锁,带着他在菩萨面前许愿,望他长命百岁。后来,他知道那锁里养着蛊虫,也没什么波动,仍把这把锁时时带着。
另一个是容衍。
不知道太傅只属于太子的时候,公仪休常去窗缝里偷看他教导皇兄。公仪灏发现时,会急声赶走他。偶尔的,容衍会出声制止,默许他留下。
他从容衍那儿学来了看书读文,射箭骑马,便学着公仪灏,一样叫他“老师”。
容衍其人,永远像个纸人一样无波无澜,看他的目光亦是如此,似乎不知他的分毫过去,只当他是世上最普通的一个人。
或许很长时间,容衍都不记得他叫什么,只是叫他二殿下。
二殿下,当真是悦耳动听。
可惜公仪休这个二殿下当的虚有其名,有次无意割伤了腿,蜷在寝宫地上无法动弹,喊破了喉咙,无人问津。
最后是容衍找到了他,给他上了药。
过了很久后,公仪休才知道,容衍之所以救他,不过是因为共生蛊,他不舍得皇兄痛罢了。
可那个夜晚,他也确实不再痛了。
自那日起,公仪休开始窥视着容衍的一切。
小太傅的故事扑朔,宫中传言全数搜尽,也不过说出几句,他被道观收养,从万里之外的雪山中而来。
收养……
原来,他也是个没人要的杂种啊。
他们出身这般相似,不过披了不同的人皮而已。
公仪休再望向容衍那双死水一潭的眼睛,忽觉得熟悉,世上唯有他们能理解彼此。
胸膛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放不进,什么都不在乎,命运戏弄众生,将他们绑在一起,理应一生如影随形,刻刻痛不欲生。
可自从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便什么都开始变了……
雾霭挟裹中,祝筝在地上被拖得如同半死的狗,只能短促地换气维持着气息。
“你和你姐姐,一样好手段。”公仪休把她拖到河岸边上,戾笑了两声,“老师那样的非人性子,居然也受了你这狐媚的勾缠。”
祝筝听懂他在说什么,从喉咙里吐出血沫啐他一脸,突兀地笑起来,“他受的……快活的很……”
单薄的身子被半拽在空中,肩上的血珠子像骤雨一般滴落下去,煞白的一张脸上笑容刺眼。
“我改主意了。”公仪休眼神一变,将祝筝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捏的变形,忽然道,“让你死的这么容易,实乃可惜。”
“我与老师好久未见。”他勾唇冷笑,“杀你一次,他是不是便从天而降,救你一回?”
祝筝脸色微怔。
“那我便当着他的面……”公仪休凑近道,“剥了你这张人皮,送给他做新婚贺礼。”
祝筝眼前发黑,恍然明白过来,兜兜转转,原来都是为了折辱容衍。
那她更不会叫他如愿。
“他不会来……”祝筝气若游丝,脸色却泰然,轻声道,“我把他、藏起来了……”
公仪休怒极,猛地拽起她,“藏在了哪儿?”
祝筝吃痛,扯了扯浸血的唇,抬手示意他靠近。
公仪休见她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俯身来听。
电光火石之间,白雾涤荡,红裙展动。祝筝瞅准时机,从肩上拔出断箭,狠狠插进了公仪休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