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夜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小榻确实不如正榻暖和,祝筝缩进衾被中,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容衍怀里热乎乎的,刚换洗的寝衣上熏的还是惯用的淡梅香,若有似无,清润沁人,闻得人想深吸几口。
罢了,先抱一会儿再说吧,其他的也不着急……
容衍将她的腰揽着往身上贴,祝筝半推半就地窝进他怀里,合着眼睛继续装睡。
“祝筝。”
他贴着她的耳畔叫她,“跟我说会儿话。”
祝筝撇过脑袋,“睡着了。”
容衍却还是闹她,见祝筝离得远了就又贴过来,拢着她的手腕往怀里揣。
祝筝被搂的严严实实,耳朵贴在他心口上,听得擂鼓阵阵,小声道,“你好吵……”
容衍捏了捏她的耳朵,声音离得极近,“我要怎么做,才愿意理我?”
祝筝听得想笑,当真要不理,怎么会大半夜跑他房里给他放台阶,这么大一个台阶他不下,反而还要较真地刨根问底。
都顺着他的意,躺在一张榻上了,还不叫理他?难道非要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小狗吗……
祝筝挣了一下,也没有真的挣开,随口道,“那得看你反省的怎么样了。”
容衍默了默,又捏她的耳朵,“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祝筝来了兴趣,半睁开眼睛,瞧见容衍正盯着她,微微蹙眉的神情像是被迷津魇住了。
这样一副诚心讨教的模样,任谁也不忍心拒绝。
“问吧。”祝筝弯了弯唇角。
容衍顿了下,“你生气,是因为我行事太武断,对吗?”
很好,抓住了最关键之处。
祝筝认同点头,“嗯。”
容衍见她点头,眉头蹙的更深,“倘若我征得你同意,你就不生气了吗?”
这不对吧……
他做的哪件事是可以商量的,根本连念头都不该有。
祝筝立即道,“会更生气。”
容衍眼中浮出一丝明显的困惑,“我需要再想一想。”
想这么几天就想出这么点东西。
躲在书房也见不到,倒是把祝筝熬的百爪挠心。
为了先解脱自己,祝筝决定徇私舞弊,“我就在这儿,你还要自己想什么?继续问。”
容衍敛眉看她,不再纠结为何生气了,放轻的尾音仍透着点迷茫,“那时你生我的气,我便依着你,再也不去打扰你,这样也不对吗?”
怎么好像越聊越偏了……
祝筝其实不太愿意回忆这个,含糊道,“吵架就是吵架而已,又不是真的不要你了。”
容衍目光闪烁了一瞬,似是悟透了什么,又似陷入了更大的迷津。
“那应该怎么知道,何时是真的不要我了?”
说这话时,容衍睫羽低垂,语调认真,抓着祝筝的手紧了紧,在心口处能听见他震震的心跳声。
祝筝唇角的笑意渐消,望进他专注又沉静的眼睛里。
诚然她是真的生气,一开始是气他什么都不说,只知道一意孤行,后来则是太心疼他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近日她亦反思了许多,他这毛病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不想以后再重演,她得学着不跟他拐弯抹角才最快。
那封信里的绝笔意味不是作假,祝筝着实后怕的厉害,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容衍确实让她害怕过,他说的太少,做的也轻巧,以至于陡然直面他横贯经年的执迷时,像盖上一张沉重的网,让她想起一言一行都被窥监的年少时光,几乎立刻想逃。
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证明,她的确可以逃,他甚至会护着她落地,那张重网从始至终,困住只有他自己。
世上就是有人这样珍重她,哪怕自己要上绝路也还挂念着她,情深如此,意长如此,倘若再辜负真乃一种罪过。
祝筝忽然凑近,仰头亲了亲容衍的脸。
“不用知道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不要你。”
容衍一怔,不知是被亲的,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总之半天都没动静。
“呆瓜。”祝筝忍不住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