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寿宴,就这么在觥筹交错之间落下帷幕。
宴会结束后,宁云逍与江璃戈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率先上了马车。
马车刚动起来,江璃戈就忍不住凑过去问了宁云逍,“我听说最近京中流民颇多,百姓都在传说是剿匪一事出了纰漏。”
宁云逍大抵是有些吃醉了酒,略显疲惫地靠在车厢里。
“确有此事,这些流民居无定所,和乞丐混在一起,着实有些不太好区分。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些流民大多都无武功傍身,实在不像山匪出身。”
“这样啊。”瞧着宁云逍似乎极为难受的模样,江璃戈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殿下下次少喝些酒。”
温热的柔夷按压在穴位上,很好的缓解了宁云逍的头痛,他就着江璃戈的手一倒,便枕在了她的膝盖上。
宁云逍随之睁开眼,眼睛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阿璃的手法很好,好到我恨不得日日喝酒。”
“净胡说。”江璃戈嗔了宁云逍眼,“殿下若是喜欢,我给你按便是,何须你去喝酒?”
宁云逍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便这样说定了。”
“是,说定了。”
头痛缓解了几分,宁云逍才想起正事来,“流民之事未查清前,外头乱得很,阿璃就莫要出宫了。如今册封礼未行,诸事繁杂,我难免有兼顾不到的时候。”
江璃戈闻言便笑,“殿下这是将我当做那吹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了?”
“不,是软肋。”宁云逍睁了眼,径直对上江璃戈的视线,流转的目光中是江璃戈难以招架的温柔。“阿璃,是我天下皆知的软肋。”
江璃戈闻言怔了片刻,小脸一红,没再接话,只点头道:“好,我知晓了。”
……
其实,不必宁云逍交代,江璃戈也出不了宫。
自宁云逍被册封太子后,江璃戈曾经手指戳成筛子才得以绣好大半的盖头就作废了,毕竟太子与世子成亲的规格,那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江璃戈虽没得圣旨册封太子妃,可好歹也是盛武帝钦点的世子妃,新的册封圣旨在江太后看来,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鉴于江璃戈“出色”的女红功底,江太后大手一挥,就把江璃戈拘在宫里重新绣起了盖头。
这对于江璃戈而言,实在是个坏消息,毕竟那太子妃规制的盖头,光瞧上去就比原先那块儿要难绣得多。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便是江璃戈有了上次绣盖头的经验,如今这手法倒是娴熟了些。
纵使如此,等到宁云逍的册封大典时,江璃戈仍只绣了不到两成。
储君的册封大典这日,盛凌已是深冬。
到底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良辰吉日,这日天空湛蓝如洗,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融化了枝丫上的薄雪,反射出金黄色的暖光。
宫女与侍卫身着锦衣,个个脸上皆是肃然之色,十步一人,打从天坛下头看去,便是一道壮观的风景线。
天坛之上,宁云逍身着太子吉服,头戴金冠,在悠扬的钟声中步履坚定地走向祭坛,拜天神、祭祖先。
完成一系列复杂的祭祀流程后,才缓缓行至盛武帝跟前,跪下三叩首,再奉一杯清茶,便正式成为了盛武帝的子嗣。
天坛右侧,是宫中女眷和诰命夫人们观礼的地方。
观礼台隔着天坛有些距离,江璃戈听不清上头说了些什么,但瞧见宁云逍薄唇轻启,盛武帝接了茶,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
此情此景,看得江璃戈也有些感慨,重来一世,许多事情都已不一样了,希望一切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宁云逍如此,南楚亦是如此。
江璃戈祈祷的间隙,大典便已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盛武帝讲了几句勉励和提醒的话,便正式将属于盛凌太子的册宝,交到了宁云逍手中。
而后,接受百官朝拜。
礼官宣布册封大典结束时,众人齐声欢呼,四周热闹非凡。
而宁云逍就在这样热闹的场景中,直直地看向了江璃戈,随后,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
两道视线隔着人潮涌动的天坛,在空中默契地撞到了一处。
这种感觉就好像,四周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的悲欢,只愿与她共享。
短暂的对视后,宁云逍便被前去恭贺的百官淹没在了人群中,江璃戈也收回视线,与前来攀谈的命妇聊了起来。
作为宁云逍的赐婚对象,江璃戈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东宫下一任的女主人,一张张灿烂无比的笑脸迎过来,说起话来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听。
“昭华公主手上这串玛瑙成色可真好,衬得公主真是人比花娇。”
“刘夫人这话可就不公道了,好东西也是认主儿的,分明是公主贵气,才将这手钏衬得越发不似凡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着,从玛瑙手钏夸到了鬓间的东珠发簪,真真是费尽心思。
托宁云逍的福,江璃戈两世加起来,还是头一遭有此等待遇。
甭管怎么说,江璃戈也是受皇室礼仪教养长大的,这样的场面虽然不喜,但应付起来却也是如鱼得水。
江璃戈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却无一丝傲慢,笑吟吟地接了话,“说到玛瑙,连夫人这支红玛瑙簪子瞧着倒是别致,能将玛瑙雕配饰刻得如此纤薄,可见工艺了得。”
被江璃戈夸赞的这位连夫人,乃是连将军家嫡妻,京中除却威远将军外势力最大的武将。
上次储君考核时,威远将军明显已站到了宁云逍的对立面,因此江璃戈自然要为宁云逍拉拢连家的。
连夫人闻言掩唇一笑,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刚要开口接话,就被一股外力猛地撞了出去。
所幸江璃戈动作快,扶了她一把,只是人虽没事儿,簪子却在方才的撞击中摔了个粉碎。
而此时,只见一个金簪华服的妇人径直扑倒在江璃戈跟前,扯着她的裙摆,泪如雨下。
“昭华公主大人大量,饶过小女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