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那个很拽的陶金少年身边居然有了个小跟班,就是原本在第一批重刑犯里,母亲脸上有疤的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也不知两人是怎么勾搭上的,小男孩除了吃饭的时候回去看顾自己的母亲,其余时间都跟着陶金的马后跑,陶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像个小尾巴似的,就连睡觉也没有回去。
每天来回几趟自然要路过景春熙他们旁边,四郎很快就和他熟悉起来,知道他叫黑子。
陶金也就是百无聊赖,在家里对下人吆五喝六掼了,所以才临时起意给自己找了个小跟班。
不过黑子乐意得很,天天屁颠屁颠地跟着他马后跑也不嫌累,还叫他主人,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严县尉也乐意小纨绔把关注点放到其他地方,省得给他造事。
黑子哪里会不乐意,才跟了陶金第一天,过了个镇子的时候就得了赏赐,换上了一套整齐的细布棉衣,鞋子也换了双新的,偶尔也看到他可以跟着官差们吃个馒头,眼里原本对人的戒心和戾气都收敛了不少。
得了馒头,他就是浅尝两口,一般都偷偷塞进了怀里,应该是等着休息的时候拿过去给母亲,还挺孝顺。
穿戴整齐黑子看着还挺帅气,只是没有感觉到多少童真,经常板着个脸,话也不多。皮肤有点黑又非常瘦,不知道为什么景春熙看着,总感觉他的眼眸和常人有点微微不同,也不知道是有眼疾还是怎么回事,眼睛特别大鼻梁也很坚挺,长大后一定很帅气。
陶金也不是随时都让他陪着,因为担心主人唤他会听不到,黑子也不敢靠得太远,但碍于官差也会隔着点距离,所以经常走在大将军府的众人中间,大家很快就熟悉了。
黑子看见板车上的景明珠,还有自己走路的巧巧,比他年纪还小,好像心理上的落差就小了,也有点接近之意。
但是巧巧看见他就跑,老是躲到母亲的身后去,黑子觉得无趣得很。两天下来,倒是跟景明珠套上的话,甚至还拿出自己怀里的一副弹弓跟她显摆甚至给团子把玩,一点都不小气,一副大哥哥的模样。
但是他很少主动说话,即使景老夫人问他,他的回答也很简短,基本不会提起自己和他母亲的事。
还是有一次司氏给了他两块肉干,他很感激,匍匐下来给司氏和景老夫人磕了个响头,最后自己只啃了最小的那块,另外一块也揣到怀里又是留着给母亲。
景老夫人又叹了声气:“倒是个孝顺和知道感恩的,也不知道他那母亲犯了什么罪,不然也不会连着这孩子跟着一起遭罪。”
如果家里还有亲人,肯定不会让几岁的孩子跟着母亲出来流放的,况且黑子还是个男孩子。
四郎性子活络,也经常逗着黑子,经常趁着休息的功夫,借着用他的弹弓邀他去一起打鸟,很快混熟套了他的话,黑子告诉他说是因为家里没饭吃,太饿了,娘亲帮他抢东西,然后才被抓的。
看黑子表情不像是说假,可这种说辞大人们都是不信的,如果说抢点吃的就要被毁坏了脸,甚至还要带枷锁和脚镣流放千里,应该不至于才对。
不过他母亲具体做了什么,对他有所隐瞒也很难说,毕竟孩子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肯定不会道出自己杀人放火的事。大家也不打算不追究,这年头为了生计,做点打杀掠夺的事也很正常,而且孤儿寡母的难免被人欺负,才忍不住出手也很难说。
世道艰难,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黑子还是知道看人的,只有跟大将军府的这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彻底放下防备,中午就是坐在他们旁边也可以安心打个盹,而不担心受到冲击和伤害,而在重刑犯那边是不可能的,那里的人凶神恶煞,有时候瞪着他的眼睛,感觉恨不得把他啖肉饮血,还会抢他的黑面馍馍。
黑子很瘦可是体力却很好,小北爷爷休息的时候忍不住说:“这孩子,倒是天生的习武体格。”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可惜的叹息,如果是在琅琊庄肯定会被他们这些老兵抓来教导一番。
一天中午趁着休息的半个时辰,黑子和四郎跑进森林里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居然拎回来一只小兔子。
“黑子跑得像闪电似的,那兔子跑得飞快他都抓得着,娘亲,你看能不能杀了吃?”兔子不大,杀了也不够打牙祭的,小糯米团子却是看得爱不释手。
听到四哥说要吃,小团子马上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央求老夫人:“祖母,不要杀,好不好?”
赵姨娘听了也不忍心,附和着说:“又没有几两肉。”主要是天天有吃的,他们也不饿。
景老夫人自然是不同意杀的,在流放的路上孩子没有什么玩的东西,现在虽然凑在一起有了几个伴,可到底不能经常在一起,让团子有只小动物作伴也是好的:“吃什么吃,就你嘴馋,留着给妹妹。”
四郎还以为可以拿来烤兔肉呢,一听就撇撇嘴泄了气,不过也没坚持。
看团子这样,又伸出手来想摸小兔子,黑子连忙把绑了两条腿的兔子递到了她面前,小兔子只比拳头大一点,也是瘦瘦的,红红的眼睛瞪得老大,居然跟黑子有点像。
小团子一开始有点害怕,被黑子拉着她的手先是摸了摸它的身子,又摸了摸它的头,最后看小兔子还舔了舔她的手掌,才终于不再害怕,一下就抱了过去,放在板车上玩,会儿扯扯兔子耳朵,一会儿又撸它身上软软的毛,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黑子的脸上萌生了笑意,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孤独惯了,这个妹妹他实在是喜欢。
团子还一再地确认,还有点不敢置信:“黑子哥哥,兔子真的给我了吗?”
黑子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妹妹叫他“黑子哥哥”了欸,她以后也有妹妹了。
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副终于做了点好事的样子,更喜欢跟他们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