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时不时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嘭’地一声在天边炸开,颇为骇人。请来长公主府的太医只留下一个,还有便是沈玉白带来的骆娘子。沈玉白也没走,他就在揽霞院的外间守着,骆娘子说了,今夜是最关键的一夜,他必须要陪着阿瑜。没能在来到上京就告知阿瑜是沈玉白最后悔的事,若阿瑜晓得他来了上京,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他懊恼地抱着脑袋。床榻上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当初离开他时的娇憨健康模样,除却烧伤烫伤,小姑娘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可见在侯府是被苛待的。他不信堂堂武安侯府会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明明侯府门房都养得白白胖胖的。那些黑心肝的就是故意的!明明是他们非要将阿瑜接回去的,却又不好好对待,阿瑜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沈玉白真想冲到那家人跟前,揪着他们的衣领问问,他们还有没有心!沈怀瑾不知何时来的,他给沈玉白倒了杯茶,也不管他能不能接住,直接塞到他掌心里。茶盏的温热惊醒沈玉白,他猛地抬头,茶水洒了一身。沈怀瑾,“呐,是你自己没拿稳,本世子好心给你倒茶。”沈玉白对沈怀瑾始终存着感激,“多谢世子,是我想事太过入迷。”沈怀瑾坐在他旁侧的椅子上,状似无意地问:“更深露重的,沈郎君还不回去吗?”许是雨下得烦躁,沈怀瑾坐在书房里手中拿书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又刚用了晚饭,便撑着油纸伞随意在府中消食,不知不觉便来了揽霞院附近。沈玉白其实蛮碍眼的,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宅子。“阿瑜今夜尤为重要,我是她阿兄,我得守着。”同为男子,沈玉白看出沈怀瑾的小心思,“世子放心,明日阿瑜醒来我便带她回去。”“回哪儿?”沈怀瑾心中不爽,脱口而出,“回你的沈宅?你可想过,她姓顾你姓沈,你们在外人眼中并无任何干系,你贸然将她带过去,会遭受怎样的非议?”沈玉白自然想过。他们不是亲兄妹却胜过亲兄妹,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那些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时日长了便不会再说。当初在苏州,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你护不住她的。”沈怀瑾又给了他一棒,“你如今顶多是一甲的进士,殿试结果尚不得知,即便得了状元,职位待定,想来也不会太高,武安侯府会想方设法逼着你将顾瑜交给他们。”沈玉白想说,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再让阿瑜回那贼窝。“你应当提前调查过武安侯,他虽只有个无关痛痒的爵位,但在上京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的。”沈怀瑾的声音很轻,“你初来上京,只有稳住脚跟爬到高位才能与他们抗衡。”那得多久!这期间阿瑜总不能一直待在长公主府吧?沈玉白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世子难不成与睿王无甚区别,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怀瑾轻嗤,“麻烦别把我和那靠第三条腿思考的玩意儿相提并论,我没他那么蠢更没他那么肤浅。”萧璟泽自以为自己聪明过人,自以为有治世之才,被捧的都快找不找北了,要不是有盛贵妃和盛家给他出谋划策,单凭他自己那作死的节奏,活不过志学之年。“我不过是受人所托。”话音刚落,去青进来禀报,丞相夫人来了。深夜冒雨前来。沈怀瑾命去青将人领来。孟姝蓉是和齐肃一起来的,俩人撑着一把伞,孟姝蓉身上瞧不见半点水渍,齐丞相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她本是离开武安侯府就往长公主府赶的,行至半路便被她派去盯着侯府动静的下人拦住,事态紧急,一直处理到傍晚才处理好。“多谢世子舍命相救,世子身上的伤可有大碍?”孟姝蓉虽急着想见阿瑜,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她如今便是阿瑜的亲娘。沈怀瑾点了点头,“无碍,夫人无需挂怀,顾小娘子伤得重,夫人去看看她吧。”孟姝蓉快步进去。没多久里头就传出隐忍的抽泣声。几个大男人坐在外间一时无话,静悄悄的耳边只有雨落在瓦片上的噼里啪啦声和偶尔的茶盖与茶盏相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