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绾桑这儿得到答案,裴栈州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愉悦的心情第一次表露在外。
他看向江高远,道:“江丞相也听到了,江大小姐这个当事人不想要这场婚约,那本国师就做主让这场婚约彻底还给江二小姐。”
“这……”江高远面露迟疑,“国师大人,这事是不是得问问七皇子和晗儿的意思?”
裴栈州眼眸微抬,面容微冷,“江丞相在意七皇子和江二小姐的意思,就不在意江大小姐的意见了?”
“本官不是……”
“也对,江丞相对外面那些流言都不作为,不就是因为不在意江大小姐嘛!”裴栈州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既然江大小姐把本国师当靠山,没人替她做主,那就本国师来替她做主。”
江高远皱着眉,隐隐有些恼怒,语气也重了些,“国师大人,这是我江家的家事。”
“事关皇子婚约,又怎么成江家的家事了?”裴栈州依旧从容,“婚姻大事本就该越清楚明朗越好,何况江大小姐这个当事人都表了态,江丞相却迟迟不愿定下来……”
他忽然一顿,微微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江高远,“本国师最近听到一些传言,说江丞相任由两个女儿与七皇子纠缠不清,是想在七皇子身上下筹码,并拖住另一个女儿的婚事,找机会在另一个皇子身上下筹码……”
“胡说八道!”
江高远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高声呵斥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裴栈州却轻声一笑,“本国师只是听说罢了,江丞相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些话当然不会在外面流传,只是这皇城中的聪明人心里都明白的事实罢了。
裴栈州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姿态慵懒,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
“既然江丞相没这个意思,那今日便将七皇子和江二小姐的婚约定下来吧,免得再有人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故意败坏江大小姐名声,偏偏江丞相还没有替她做主的意思。”
裴栈州这句话包含的内容可不少。
除了在谴责江高远口口声声一视同仁,却丝毫不替江大小姐做主,还在暗指最近的那些流言是有人故意中伤江大小姐,为的可能就是跟皇室的那场婚约。
若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包含的信息量就更多了。
人就是如此,面对八卦便喜欢凭借自己掌握的细枝末节脑补出更多的“真相”,裴栈州要的也正是这个效果。
江绾桑看出这一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好奇。
裴栈州今日之举是彻底跟相府站在了对立面,可他明面上是皇上的人,而江高远也是众所周知的中立党,对皇上来说就是半个自己人。
他今日的做法必定不会是皇上同意的,他就不怕引得皇上猜忌吗?
江绾桑想不通他的做法,但她知道裴栈州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所以并没说什么,安安心心坐在那儿看戏,欣赏着江高远变了又变的脸色。
今日的事完全打得江高远措手不及,也想不通向来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裴国师为何要对自己发难,但现在完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快速转动着脑子该怎么应对,裴栈州却压根儿不给他后退的机会,“既然江丞相也同意了,那陈大人,七皇子和江二小姐的婚事就先在户部记录下来吧!”
一句“陈大人”让所有人都懵了一下,下意识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国师府奢华宽大的马车旁边,还停着一辆小娇子。
直到裴国师开了口,轿子里的人才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官服,紧张得满头大汗,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的样子。
江高远一眼就认出这是户部尚书陈大人。
此时的陈大人格外后悔今日早朝的时候没有辞官回家,被国师大人抓到这样的场合来。
刚才在轿子里的时候,他真恨不得表演一个原地消失,差点儿跪在轿子里祈求老天,千万别让国师大人想起自己。
显然老天没听到他的祷告,国师大人不仅将他叫出来了,还说了一句:“劳烦陈大人做个见证,将七皇子和江二小姐的婚约记录在册,还江大小姐一个清白,免得以后再有人借此事来找江大小姐的麻烦。”
陈大人弓着身子小心回答:“回国师大人,按照南苏律法,男女双方成亲时才需要到户部登记,订亲则不用……”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裴栈州淡定道,“古往今来,有哪场婚约是绑定了三个人的?只有官家记录在册,以后才不会闹出这样的乌龙,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陈大人沉默了,看了看脸色僵硬的江高远,又看了看神情淡定的裴栈州,最终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七皇子和江家的婚事记在了江二小姐头上。
看到这一幕的江绾桑都恨不得直接给裴栈州竖个大拇指。
裴栈州今日之举不仅帮她解决了麻烦的婚事,还揭穿了江高远的真面目,既能让百姓猜忌丞相大人谦和友善面具下的黑心肝,又能让皇上等人知道江高远的野心和算计。
不仅如此,此举还把江梓晗这个躲在背后得利的人就揪了出来,让她自己去面对那些危险和算计。
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日清冷寡言的裴国师一旦话多起来,竟然能把人算计得底ku都不剩,简直是大快人心!
看着她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弧度,裴栈州眼底也泛起了几抹笑意。
她总是说巴不得将这膈应人的恶心婚约甩掉,那他便如她所愿。
如今看来,也不枉他今日走这一遭。
在陈大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记录下婚约后,裴栈州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本国师就不叨扰江丞相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连给江高远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还叫上了江绾桑一起上马车。
如今的江高远正在气头上,江绾桑要是留下,必定是他撒气的主要对象。
江绾桑也知道这一点,当然不会留下来受气,高高兴兴的跟着裴栈州走了。
但在上马车前,她招手叫来周至,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