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眸间微微凝了凝,眸色略略在“大壮”身上打量了一圈。
不是她对人有偏见,而是这个“大壮”,全身都透着一种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气质,怎么看上去都不是好人。
她把目光转向周见晚的时候,却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澄澈干净的琥珀色眸子。
那小混混看上去脏兮兮的,周见晚身上的白毛衣却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刚才胡闹了的样子……
周见晚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在背后搓了搓手,拍掉了上面的灰尘,轻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周见晚在岁安面前一直以来都是乖乖女的形象。
首先是因为她要上学,需要学费生活费,寄人篱下,她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其次是因为,她不想在岁安面前彻彻底底暴露自己,经历了姑姑的事情之后,她选择不相信岁安。
“你的手表有定位的。”岁安没有多想,直接就说出来了,“放学之后一直不回家,定位跑了这么远,我肯定要来看看。”
末了,岁安不忘再次问了一遍:“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岁安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的忧愁并没有消散。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周见晚这种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怎么会和这种小混混模样的人是朋友。
“没有。”为了防止岁安有别的想法,周见晚几乎是毫不犹豫摇了头,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姐姐你今天不加班吗?”
“今天我值二线,可能会有紧急情况,也可能没有。”岁安瞥了一眼“大壮”,只想尽快把周见晚带走,“走吧,我们回家。”
岁安转身率先朝巷子外走去,周见晚缓缓松了口气,算是把这关过去了。
只是今天没办法帮唐宁把钱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周见晚转身瞪了一眼“大壮”,眸子里颇有些威胁的意思。
周见晚的自行车停在巷子口的路边,她整了一下肩膀上的书包,跨上去只蹬了一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低头,两个自行车轮子都瘪了。
“怎么了?”岁安跟过来,看了一眼。
“可能是刚才路上有钉子,把车胎扎了。”周见晚虽然是这么说这话,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大壮。
这里属于九源社区的范畴,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一般都是这里的小混混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
真的有钉子,也不会这么巧,一下子扎了两个轮胎,而且她骑过来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
这车是她骑过来的,是唐宁在这里负责看着的,扎车胎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下手的人不是冲着她,就是冲着唐宁。
而且,多半是大壮的好兄弟们。
此刻,周见晚抓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把针对的目光投向了大壮。
大壮身上的伤还在疼,迎着这样的目光,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欲哭无泪,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好人”帮他出气。
眼看着再不表态,周见晚就要把债都记在他的头上了。
大壮赶忙迎上来:“那个,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修车铺,你把车给我,我给你修好了送到你们学校去。”
态度诚恳,笑容满分,大壮在心里盘算着,态度这么好,是不是能消除周见晚的仇恨值。
可迎面而来的是岁安冷冷的声音:“不用了,这车不要了。”
说完,她拉住了周见晚的手就朝外走。
“车……”周见晚的声音刚出来一半,就被硬生生压了回去,乖乖巧巧跟在岁安身后走。
岁安平日里为人的气度总是温温和和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能波动起她的情绪,可此刻周见晚却似乎感觉到了岁安的情绪波动。
她生气了?周见晚有些惊讶。
周见晚忍不住想起来,跟着岁安离开九源社区的那天。
周见晚的姑姑周秋燕,本来已经消失了半年,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办了把椅子堵在门口,说什么都不给让路。
周秋燕身形比较高,黑黑壮壮的样子,指着岁安的鼻子大声喊,说她是人贩子,要去报官。
又叫又嚷,语气里的意思就是,岁安不给点好处,她这个法定监护人绝不会放人。
起初还能有来有回的谈判,后来周秋燕没有从岁安这里拿到好处,说出口的话更加口无遮拦,甚至直接朝着下三滥的方向发展。
她的嗓门比锣鼓还要响亮,惹得街坊四邻都来指指点点。
岁安穿了件浅青色的毛呢大衣,发簪挽起长发,散落的鬓发的掩映之下,肌肤白皙,轮廓精致,柔柔弱弱的模样,俨然一副体面的读书人的样子。
若是寻常人被这么指着鼻子骂下三滥的话,早就气得恼羞成怒了,可偏偏岁安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失态,神情镇定。
明明只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却完完全全挡在了周见晚的面前。
冷漠,淡然,坚决,她的情绪稳定,思维也清晰,最后硬生生从九源社区把周见晚带出来了。
也就是说,当时那么嘈杂,那么混乱,那么不堪的环境,岁安都没有生气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