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姜反问:“你觉得我不该夺吗?”
宗晋如实道:“若为天下黎民,殿下确实不该破坏大晟难得的太平。”
“若为我自己呢?”
“殿下在十五年前,就不该把皇位拱手让人。”
“是啊,宗伯伯也曾跟我说过,只是那时候我无心皇权,却未想到有朝一日,输得如此惨烈。”
“若殿下决定好了,尽管去做吧。宗氏虽然大不如前,至少还是有些底蕴在的。”
二人没有聊多久,扶姜出去后,宗弋便走了进来,却站在外室,迟迟不敢上前。
“要我下床去请你吗?”
平静冷淡的声音,浑然不似方才的和气,宗弋一激灵,三步并作两步,须臾便站在了床前。
“大哥。”
他讷讷地叫了一声,压根不敢抬头,却也能感受到宗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过来。”
宗弋老实地上前一步。
“坐下。”
宗弋老实地坐在床边。
一只手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急急忙忙道:“大哥,我不是故意丢下阿姐,我是被人抓来北关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只手也落在他的肩头,不似从前那般凶悍有力,只有沉沉的重量,压得宗弋心尖一颤,不由自主地抬头。
跟之前昏迷的宗晋不同,此时的他有了生气,也越显憔悴。记忆里那个高大威武的兄长,如今也渐渐生了皱纹,染了风霜。往日的宗弋每每被迫屈服于其强硬的拳头之下,而现在,他却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何故,宗弋悲从中来,不禁湿了眼眶。
“哭什么?”
宗晋不满地蹙眉,眉峰稍利,压迫感一如从前。
宗弋急急忙忙掩饰自己的失态,倔强地否认:“我没哭。”
宗晋不着痕迹地牵了牵唇角,气若游丝。
“我都听他们说了,这次北关一役,你做得很好。”
难得得了宗晋的夸奖,宗弋却没有从前的骄傲之色,反而多有惭愧。
“我没有。”他低着头,“若非扶姜他们帮忙,我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仅不可能大获全胜,可能他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也是经由此次,宗弋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渺小,自己从前的傲慢与骄矜无比可笑。
他仗着宗氏在京城耀武扬威,虽从未想过,他享受的荣耀,都是先祖用生命和鲜血挣来的。
宗晋一出事,宗氏轰然倒塌,他同样身为宗氏之子,却连阿姐都保护不了,如何不让宗弋新生挫败?
“从前我对你管教甚严,便是想着一旦我不在了,至少还有你撑起青阳侯府。”
“大哥……”
“现在看来,”宗晋打断他,手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鲜少得到宗晋夸奖的宗弋瞬间绷不住了,眼泪从脸颊滚落,薄唇紧抿着,哪怕掩饰得再好,他的恐惧、庆幸、迷茫、欢喜……诸多情绪,还是依稀从微末流泻而出。
宗晋稍稍正色,“小弋,我很清楚我的身体,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上阵杀敌。宗氏一门的荣耀,只能交到你手上了。”
宗弋吸了吸鼻子,语气郑重:“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重振宗氏,好好为君效力!”
“不。”宗晋声线低沉冰冷,在他茫然的注视中,一字一句道。
“我要你效忠扶姜,助她成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