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困在山里整整三日,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泉水。她说起了他未曾去过的皇城,说起了关河塞外三千里的漠漠黄沙。
走出荒山的那一日,他们遇到了埋伏。
“嘿,还真让大公子说对了,这贱种的命这么硬,竟然还没死!”
“皇上他们还没离开嘉州,不能让他活着回去,赶紧弄死了!”
“怎么多了一个女的?不管了,一起杀了!”
后面的记忆逐渐混乱,钟离越只记得他们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他筋疲力尽地倒下,她还握着他的手。
“别管我了,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追杀你的那些废物已经死了,现在紧追着我们不放的,是要杀我的人。”
她松开了他的手,迎着风对他笑着:“小瞎子,就此别过了,希望下次再见,你还有命活着。不过,可能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他慌张地伸手,试图抓住她,却只有掌心擦过了一片衣袖。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无人回应。
他像个废物一样躲在草丛里,听着脚步声逼近又远去,似乎某处传来了厮杀,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平生第一次,他恨自己的无能,也终于认清了自己到底有多弱小。
他救不了任何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咚!”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从噩梦中苏醒,抓住了那为自己擦汗的手。
“你醒啦?”
少女欢喜的声音与寺庙的钟声一同萦绕在耳畔,他颤着声问:“你是谁?”
“阿婉。”她说,“我叫阿婉。”
那一段灰暗的记忆,于此刻清晰地涌入脑海中,钟离越步伐一深一浅,热泪盈眶失了焦距,踉跄彷徨的背影,像极了当年在荒山里。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那只曾紧紧握住他的手。
容姜。
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高高在上,冷漠无情,那双看着你的眼睛永远是凉薄的,带着审视的。
她手握重权,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那双粘满鲜血的手是那样冰冷而锋利。
“为什么是你?”钟离越笑声凄厉,“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在他亲手杀了她之后才让他知道这一切?
她拉他出泥泞,他却踩着她上位,送她下地狱。
失血过多的身躯逐渐脱力,钟离越狼狈地摔倒在地,仰头之时,却看见了那站在月光下的身影。
“容姜……”
他失神地呢喃,看着她朝自己步步走近,布满血丝的眼眸浮现了点点欣喜与悔恨。
直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唇角含讥。
“驸马爷好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