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铺满了辽阔的天际,晚风裹着初春的寒意,拂过空旷清冷的街巷,掀起了巷口马车上的帷幔,露出了一抹雪色。
车厢内,扶姜身着雪白色的衣裙,但那袒露的雪颈,竟比衣裙还要白皙。
夜明珠的柔光落在她的脸侧,勾着少女精致冷艳的轮廓,乌浓的发随意绾着髻,漆黑的眼眸水光泠泠,看得人心神紊乱,心跳如雷。
易容成少女模样的晓寒生坐在她对面,小心翼翼地为她描眉,但身旁那道杀气森森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令他好几次都险险画歪了。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魏玄弟弟,你能收敛一下吗?”
不明所以的扶姜抬眸,而魏玄端坐如山,一脸正气。
“看我干嘛?你们继续!”
扶姜收回视线,仔细比对着那本书名册上的名字,因而也错过了魏玄凶巴巴地盯着晓寒生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碰着扶姜的手给剁了。
晓寒生无奈苦笑,也只能尽量忽略旁边那个吃醋的魏小狗,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
“殿下让我盯着周齐,他这几日除了上朝便是在府中,并无其他去向。不过今夜周府的侍卫比平时多出了一倍不止,似乎是周齐要见什么重要的客人。”
周府虽然不大,但却跟铁桶一样,他们想探听消息,必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
好在周府也不是没有漏洞,周齐的儿子周炀,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十分便利的机会。
“周炀好色成痴,府中姬妾成群,甚至跟周齐的妾室有染。每个月更是花了大价钱从春芳楼买了不少女子,所以今晚,我们便要扮成春芳楼的姑娘,只能委屈一下殿下了。”
“无妨。”扶姜把书名册交给魏玄保管,“知道周齐请的什么客人吗?”
晓寒生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排场不小,想来对方身份不低。”
魏玄把那本册子揣入怀里,不情不愿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扶姜蹙眉,“你和十二在外面接应就好了。”
魏玄瞪着眼,“难不成你指望晓寒生保护你?”
晓寒生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我好像也没那么弱吧?”
“吁!”赶车的十二拉住了缰绳,低声道,“殿下,周府到了。”
周府后门,一名浓妆艳抹的妇人正焦急地等着,待见十二赶着马车过来,才恼怒地叱骂:“怎么来得这么迟?耽误了周公子好事,你担待得起吗?”
十二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僵硬地点头哈腰的,“徐娘子勿怪,这不是我这两个丫头不情愿,路上劝说她们,耽搁了些时间。”
徐娘子板着脸:“春芳楼等着来伺候周公子的姑娘可不少,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我才不会冒这个风险把你这两个姑娘塞进去。”
徐娘子是春芳楼的老鸨,周炀出手阔绰,她也乐得伺候这位大主顾。平日都是由她亲自挑选姑娘送来周府。直到昨日,十二找上她,准备卖女求财,还答应把银钱分一半给徐娘子,这等好事,徐娘子自然乐意。
只是昨日她只看见了那两位姑娘的画像,还未曾见过她们本人,这回倒是回过神来了,生怕自己被十二骗了,赶紧催促着他把两位姑娘请出来。
扶姜整理了一下衣裳,将牵丝藏在袖中,正准备出去,袖子忽然被人拉住。
魏玄仰头看她,俊脸紧绷着,漆黑的狗狗眼里写满了担忧,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
“你自己小心。”
扶姜垂眸,凝望着他闷闷不乐还要故作冷漠的脸,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扶姜嗓音含笑:“魏小狗,在外面好好守着,别偷懒。”
魏玄脸色一黑。
马车外,待见那走下来的两位美人时,徐娘子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喜。
扶姜姿容清丽出尘,一袭白衣更显高洁冷艳,而易容成女子的晓寒生玲珑小巧,模样伶俐可人,二人各有姿色,竟是比画上还要美上三分。
徐娘子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围着扶姜和晓寒生连声赞叹,再看一旁五大三粗的十二,忍不住怀疑:“她们真的是你女儿?”
十二理直气壮:“当然了!我们长得不像吗?”
徐娘子啧了一声,“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没理会黑脸的十二,徐娘子掏出了银票,十分大方地甩给十二:“这两丫头生得不错,周公子肯定会喜欢的。也别说我徐娘子欺负你,五十两银子,够你挥霍一阵子了。”
领着扶姜和晓寒生进了周府,徐娘子还不忘叮嘱他们:“你们别看周公子只是小小的奉礼郎之子,周家的底蕴深着呢,周公子出手又大方,只要你们好好伺候他,荣华富贵少不了的!”
晓寒生怯生生问:“徐姐姐,那个周公子凶不凶啊?”
“姐姐?我都四十了,都能当你娘了。”徐娘子咯咯直笑,嘴上虽调侃着,但那张白粉也掩盖不住皱纹的脸上仍是可见的欢喜,态度也热络了不少,“周公子是有些怪癖,但是干咱们这行的,什么没见过?忍忍就过去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晓寒生与扶姜对视一眼,又试探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看到有好多下人在周府门口迎接,今天晚上周府是有什么客人要来吗?”
“这我怎么知道?周老爷的事,也是我们能过问的?”
徐娘子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晓寒生也只能作罢,以免引起怀疑。
他们二人被带到了一座小院,院内还有不少姑娘,或满心期盼,或哭哭啼啼,角落里还趴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明显就是被掳来的。
徐娘子将她们交给此处的管事,拿了银票便笑呵呵地离开了,浑然不管这些女子今夜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晓寒生顶着那张纯良无辜的脸去人群里溜达并打探消息,扶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试图寻找缺口。
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扶姜垂眸,便见那趴在软塌上的红衣女子艰难地睁着眼,嗓音虚弱而沙哑。
“救、救我!”
扶姜眉头一皱,正欲朝她伸出手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高喝。
“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