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白雪皑皑,初升的太阳还未彻底驱散夜的凉意,北庄村的宁家便爆发出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宁晚晚,你个赔钱货,让你喂猪,你竟然把小猪仔放跑了!”
“舅妈,我没有……”小团子的小手紧紧的捏着衣角,眼里浸润着泪光,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单薄可怜地站在雪地里。
“除了你还能有谁?”楚桂花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恶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宁晚晚只有四岁,身体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发出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舅妈,真的不是我……”
“做错了事还不承认!”楚桂花越发气的厉害,朝着她的腿重重地打了两棍子。
“桂花,你干什么!”宁大贵匆匆穿上衣服跑出来,拽住了自己的媳妇,“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你想把她打死吗?”
“宁晚晚把家里的三个猪仔都放跑了!你还护着这个赔钱货!”楚桂花情绪激动。
当年宁大贵的妹妹跟一个野男人相恋,两人私定终生,可那个野男人走了以后再没回来过。
宁大贵的妹妹未婚先孕,本该被浸猪笼,多亏宁大贵给她一笔银子,让她投靠远房亲戚,并让她谎称自己是寡妇,这样就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可惜她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远房亲戚的家境并不富裕,便把这个女儿送了回来。
楚桂花自己就有一个女儿,根本不稀罕宁晚晚,但一个女娃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养便养着了。
直到近三年,楚桂花陆续生了两个儿子,虽然儿子还没长大,但楚桂花已经盘算着将来让两个儿子读书识字,不愿意再多养一个小累赘。
“娘……”七岁的宁香儿听到父母的争吵声,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有些心虚地问道:“怎么了?”
她刚才在屋子里已经听见父母是因为猪仔的事情生气,还听见了妹妹的哭声。
【那三只小猪仔,被我抱给浩哥哥了,早知道我应该留下一只的,也许娘亲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宁晚晚小脸哭的发红,忽然,她听见了姐姐的心声,这是她从三岁起就有的能力,只要她跟一个人对视,便能听到对方内心的声音。
宁晚晚爬起来拉住楚桂花的裤脚,声音带着哭腔,更显软糯:“舅妈,猪仔是香儿姐姐抱走的……”
楚桂花拔高了嗓音,道:“宁大贵,你听听,她还污蔑我们的女儿!”
宁大贵也皱起了眉头,因为家里的各种杂活都是宁晚晚在做,而自己的闺女宁香儿特别娇气,怎么可能会跑到猪圈?
“这种品行不正的孩子留下做什么?你是她舅舅,又不是她亲爹,凭什么一直养着她!”楚桂花气冲冲地推了宁大贵一把,说:“我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考虑清楚,这家里有她没我!”
“真的不是我……”宁晚晚小小的身体害怕的颤抖,不理解大人们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宁香儿,希望姐姐能够站出来解释。
宁香儿慌乱道:“娘,我昨晚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晚晚从猪圈那边跑回来……就是她放跑了猪仔!”
宁晚晚错愕地睁大眼睛,“姐姐……”
为什么要撒谎害她……
“够了!”宁大贵满是失望地看了宁晚晚一眼,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撒谎,将来会不会带坏他的两个儿子?
楚桂花见他动摇,说道:“我听说镇上的大户人家正在买丫鬟,这小东西模样还不错,肯定能被挑上,我们把她卖了,能够得一笔钱,用来弥补猪仔的损失,而且大户人家吃穿不愁,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不要……舅舅,求求你不要卖了我……”
宁晚晚一听,害怕极了,上前抱住了宁大贵的腿,她小脸白皙,眼睛又大,鼻头更是冻的红红的,像年画娃娃。。
小团子仰起头,眼泪像豆子一样掉出来,水晶葡萄似的眼里写满了哀求。
宁大贵犹豫着说:“晚晚胃口小,吃不了多少,还能做家务……”
主要是这孩子长得实在可爱,虽然在宁家吃不饱,但是村子里的几个富裕人家,很喜欢给宁晚晚一些吃的。
“做家务能值几个钱?”楚桂花黑了脸,道:“那就罚她去推磨,如果她磨不完一筐粮食,就卖了她!”
宁大贵低头看着小外甥女,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狠心道:“去吧,听你舅妈的。”
【晚晚肯定磨不完,本来想等她长大了卖给富商当妾,现在卖有点早……】
【不过,她若是当丫鬟,每个月都会有月钱,可以补贴家用。】
听到了舅舅的心声,宁晚晚小脸苍白地松开舅舅的大腿,眼中再次被水雾浸满,她用力吸了一下小鼻子,抬起小手擦干眼泪,一瘸一拐地走向后院的磨盘。
身后传来舅舅责怪的声音,“你把她打瘸了,还怎么卖出好价钱?”
“你说的也对,以后我注意点。”
楚桂花让宁大贵去熬粥,自己则是端了一碗热水,搬了个板凳,坐到磨盘的不远处当监工。
一般大户人家的磨盘很重,需要用驴来拉磨,普通农家用的磨盘比较小,一般都是人来推的,但是这是体力活,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推久了都累,更何况宁晚晚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
冬日寒风灌入衣领,带来彻骨寒冷,宁晚晚吃力的拉着绳子,软乎乎的小手被勒出了血痕,天气这么冷,但是她却出了一身汗,有舅妈在旁边,她根本不敢停下,也不敢喊累。小人儿的身体在寒风中推了半个时辰,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站起来,别想偷懒!”楚桂花抬脚,不耐烦地踢了踢小家伙的腿。
“呜……”宁晚晚吃痛,虚弱地睁开眼,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两只小手也冻僵了。
此刻,宁家门外。
“主子,就剩这家没查了。”侍卫跪在地上回禀。
被称为主子的年轻男子身穿白色狐裘,映衬肤光胜雪,唇色艳丽,他的黑发被玉冠束起,浑身散发着贵气。
“嗯,进去看看。”
楚桂花在踩宁晚晚的时候,院门突然涌入二十名高大强壮的带刀侍卫。
“你们是什么人?”楚桂花被吓了一跳,村子里白天的院门是开着的,偶尔会有邻居之间相互串门闲聊,没想到今天会闯入一群不速之客。
没人回答楚桂花的问题,侍卫们站姿笔挺,面无表情地站成两列。
男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中间穿过。
他目光凛冽,自带上位者的威压。
他问:“哪个是宁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