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叙也知道这种死亡方式,想从一堆烂肉中找线索确实难办,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桑榆突然问道:“陈郎将是不是有隐疾?”
“此话怎讲?“孙将军诧异问道,然后解释,”陈郎将时常腹痛,军中人皆有耳闻,其实不仅是孙将军,军中有不少人都会有隐疾,腹痛是常有之事。”
行军打仗不比在城中享福,每日餐食都是没有定数的,若是在平时还好,赶到战事的时候,随便对付两口也就罢了,久而久之,胃就不好了,再加上边关苦寒,很多士兵水土不服,食物单一朴素,身体起了各种反应。
腹痛就是最常见的症状之一,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大小反应也不一样,陈郎将就是比较严重的,疼起来经常日夜难眠。
桑榆从陈郎将的腹中取出一样物事,用清水洗干净,示意周良才送过去给他们看,“这个东西应该是草药,是我从他的胃中取出来的。”
人死后胃部是最先发生腐败的,它联通外界的消化系统,残留了大量的食物残渣,这些食物残渣会在人死后开始滋生细菌,侵蚀肠胃,肠胃腐败完之后,那些细菌就会累积在腹中,逐渐蚕食其它器官,这也是尸臭和尸绿的主要源头。
陈郎将的胃已经快看不出样子了,但是还是叫桑榆在里面找出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其中一个。
崔叙等人皱着眉头,仔细地瞪着那片小小的叶子,想从它的身上发现什么。
桑榆继续道:“我没有认出这个东西是什么,不过从它的腐蚀程度来看,它应该是在陈郎将死之前半个时辰左右进入他的胃部的,还没来得及完全克化。”
孙将军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片草叶子,挥了挥手道:“陈郎将确实需要喝药缓解腹痛,不过此事得去找他的才随问问。”
他说完转身对着安于县令道:“某记得他的长随就在安于县中等候,你派人去叫他过来回话。”
陈郎将死后,他的长随就跟着他的尸体一并回到了安于县,等着他的父母前来领回去。
安于县令点点头,着手安排人走一趟。
“不过,就算是发现这片草药又能说明什么呢?”孙将军不解地问,“凶手总不能用草药杀人罢?”
崔叙和桑榆对视一眼,前者笑道:“孙将军说笑了,只是若陈郎将真的在死前服用过草药,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他并不是真心要自杀?”
孙将军恍然大悟,左手握成拳在右手上一锤,“不错,他要是真的寻死,还会喝药?这不是多次一举吗?”
都打算要自我了结,还会管腹痛?
崔叙和桑榆再次对视,他们没说的是,这碗药到底是治什么的?又是谁端去的?中间可经过他人之手,这些都是未知数。
在等候的时候,桑榆又问了一些关于陈郎将死时的事情,奈何当时孙将军去巡查周边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当时陈郎将地尸体已经被收敛好了,他并不知道当时他死亡时的样子。
“某前一晚喝多了,第二日醒来头昏沉的厉害,所以便想着借机去草原上遛一圈马,顺便巡视一下。”孙将军说的很烦躁,“回来时便听说陈郎将也没了。”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薛如英忍不住开口,“就算如此,那你们查案的时候,总该了解当日的情况罢?”
孙将军疑惑地问:“什么情况?”
“就是当日陈郎将做了何事,在之前有无异常之处。”薛如英道,这些都是查案的基本问题,怎么这个孙将军看起来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你们到底是如何调查的?”
“这…… ”孙将军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某就是一个粗人,做不来这等精细活儿,某跟着王将军查案,不过是做一个见证罢了,至于如何调查,就是看尸体有无外伤,现场有无打斗痕迹,军中有无面生之人之类的。”
薛如英:“……”
怎么听这意思比她查案还不靠谱,这样只看表面,不究细节的做派,能查到凶手才是怪事。
因为孙将军之前交代过,不能将尸体破坏的太严重,所以桑榆验的很小心,只在腹腔中看了看,对其它地方并没有动手,其实按照她的想法,她是想将陈郎将的喉咙也划开瞧瞧的,如果可能的话,开脑袋她也可。
不过孙将军盯的紧,桑榆只能作罢。
趁着等人的功夫,桑榆将陈郎将的尸体缝好,再送回棺材里,桑榆还特意提他整理了一下,叫他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一行人辗转去了前院县衙的偏厅等候陈郎将的长随。
安于县令差人送来茶水,端笑着脸一一奉上,“这长安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位小娘子虽是女子之身,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真乃女子表率也!”
桑榆端着茶盏,但笑不语。
薛如英笑道:“那可不是,咱们大理寺出来的女子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孙将军稳坐在椅子上,看着薛如英的脸庞,狐疑地问道:“这位小娘子看起来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不知小娘子贵姓?”
孙将军并不知道薛如英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个小娘子的身上有一股熟悉之感,故而有此一问。
薛如英爽快地答道:“家父姓薛,我家中两位兄长皆在天成军效命。”
“难道是……”孙将军先是细细评味一番,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是薛将军的儿郎!”
薛如英点点头,“惭愧惭愧,家父已卸甲归田,当不得孙将军如此称呼。”
她这样说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孙将军眼眶微红,手足无措道:“说的对,是某失言了,这,这,早知您是薛国公的儿郎,某说甚也要好生招待。”
薛如英摆摆手,“莫要声张,我此次并非是代替阿耶前来,不用在意。”
“好,好!”孙将军大呼,复坐回去,有些难以为情道:“叫诸位笑话了,不瞒诸位,某曾在薛国公手下做事,薛国公骁勇善战,曾救过某的小命,某一直想报答国公,却不想国公已经卸甲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