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区在物业借了一张椅子六把椅子，摆摊的位置是物业推荐的东门，东门距离菜市场和公园近，老人每天早上都会经过。

一月的温度不算高，今天连太阳都没有，坐在外面冷嗖嗖的。

黄赛搓了搓手，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我们今天会不会开张？”

“别乌鸦嘴，受害者已经够多了，”欧阳静姝想到昨天心有余悸，“我现在就想直接到中午，然后回所里吃饭，来个完美的结局。”

“大概是不行了，”黄赛说完，坐直身体。

眼前的老太太一看就是受害者，她的衣服不算很新，衣服整洁，看得出来是个讲究人。

从她的面相看，并不是那种很好相处的面相。她的发乱糟糟的，眼睛发红眼眶水肿，一看就是彻夜哭过。

黄赛起身扶老太太坐下，轻声道，“阿姨，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老太太哽咽，拿起手边的手绢，细细擦起眼泪，“我也是被骗的人，昨天晚上从女儿家回来，才从朋友口中得知那伙人是骗子，本来是打算去你们派出所报警，没想到你们已经过来了。说起来也丢人，一把年纪还被骗。”

说着又哭了起来。

黄赛给欧阳静姝使眼色。

“阿姨，被骗不是您的错，是那些人太狡猾，”欧阳静姝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喝点热水，哭多了伤身体。”

“怎么不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贪小便宜，把钱存银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捶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自认为是知识分子，与他们那些土包子不同，没想到被蒙蔽的是我。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骗，我怎么就被骗了呢？”

黄赛道：“事已至此，你要自己想开点……”

“想开？我怎么想开？说得轻巧，被骗的不是你们，你们当然没关系，”老太太怒目而视，眼神像是能吃人，她的眼睛极其不礼貌地打量着欧阳静姝他们三人，“我被骗了八十万，你们这些片警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能就能攒到八十万。”

欧阳静姝无语地撇了撇嘴，被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要不是身上衣服的阻碍，高低得回骂。

片警怎么啦？至少没骗。八十万很多吗？

夏小阳道：“阿姨，不如先做笔录？”

老太太语气很不耐烦，“做完笔录我的钱什么时候能还给我？是全额吧？”

夏小阳基层工作干多了，为了一时安宁藏着掖着糊弄人，到最后反而工作难做，“还不清楚，具体的要通过侦查，把赃款追缴回来，才能进行赔付，具体多少钱要得赃款追缴回来才清楚。”

老太太义愤愤不平地问，“这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养你们有什么用？不应该国家负责吗？与其拿钱养你们，不如给我赔钱。”

她只差没把废物两个字说出来。

三人强忍着怒气。

夏小阳道：“还要做笔录？如果不做，我叫下一个人。”

“你什么态度？”老太太拍桌而起。

夏小阳眼神冷淡，“阿姨，你想找回自己的钱能理解，我们的作用是把所有的汇总传到上面，埋怨没有任何作用，您后面还有三个人等着。”

老太太清楚背后的利害关系，撇了撇嘴，不再继续掰扯。

在物业的宣传下，忙活一上午总算顺利结束今天的摆摊，收获一肚子窝囊气。

说来也奇怪，这次非法集资案受害者的背景学历都挺好的，基本都是高中毕业及以上的。

别看现在高中生不值钱，早些高中文凭含金量很足，这些人退休前基本都是各个厂或者各单位的小领导。

说起话来总有股盛气凌人的味道，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起，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高中生有文化，看不起没文化的人。

自认为高人一等，特立独行，殊不知犯罪嫌疑人就是利用他们这样的心理，对所谓的理财进行包装，一骗一个准。

被他们瞧不上的老人，反而没那么容易被骗，自己的钱来之不易，慎之又慎，存银行已经是极限，至于投到别的公司，想都不要想。

回到所里，院子里的老人比早上出门还要多，他们搭了折叠棚四周围了起来坐在里面。

今天的食堂格外安静，大家没精打采沉默吃着饭，今天外出摆摊没少受委屈。

“谁给搭的棚？”欧阳静姝小声问今天在接警大厅值班的同事。

“所长安排的，再让他们再待大厅，我们所要关门大吉了，”同事摇头，满脸都是了无生趣，“别提了，这群老头老太太难搞，你们走后大概有二三十个人来接警大厅蹲守最新消息，有人来报警他们跟着瞎起哄。”

欧阳静姝眼睛亮晶晶的，“怎么说？说来听听。”

“有个女生过来报警说，她被男领导开黄腔，还辱骂她父母。结果这群老头老太觉得男领导没有恶意，只是几句玩笑话，说女生较真。你说他们要是天天呆在这里，我们工作怎么做？”

“怎么能这样？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女生承受不住压力，走极端怎么办？”欧阳静姝自己经历过，很理解女生的想法。

她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从不内耗自己，但很多人性格敏感，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抑郁，这群老头老太的言行无疑是火上浇油。

“是啊，”同事喝了一口汤，淡然道：“可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现在上面的意思是把他们稳定在咱们辖区内，别去区里或者市里上访，其他一切好说。”

“终归还是所里承担下所有事情，”欧阳静姝话音一转，“那我们所里的满意度怎么办？”

满意度牵扯到年底绩效和奖金。

“满意度别想了，我发小说从昨天到今天接到很多投诉电话，是投诉我们所的，今年不倒扣工资，已经算很好了。”

难怪今天所里特别安静，绩效和奖金差不多两万多，不多也不算少，对欧阳静姝不算什么，但是对很多同事来说，是几个月的房贷。

规划好的钱没了，又要紧紧巴巴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