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做主,你会留在这里?嗯?”
少女的脸颊始终落在他掌间,秀气的眉毛蹙起来,反问着:“那你呢,你就想留在皇宫里?”
这一问似将他问住了,许晋宣那双瑞凤眼缓缓压下来,眼睫遮去心绪。
听林钰又说着:“我知你心有不平,如今皇后薨逝,她的一双儿女永远离开皇城,当今圣上身边已不剩什么人。”
“你的仇,还未平吗?”
箍在身上的力道倏然松懈,林钰看着他后退一步,两人严丝合缝的身体才稍稍分离。
“林钰,你何时成了他的说客。”
林钰却说:“这是我的真心话。”
许晋宣只摇头。
“你不明白,害死我母亲的不止是皇后,还有我那位强人所难,硬要留下她的父亲。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他的恨极深,且清清楚楚找到了始作俑者。
林钰张了张唇,话未出口眼眶先酸。
她仍旧坐在正殿那张合欢桌上,两条腿悬着,低了头才说:“那没有你,我也不会在这里。”
“我这辈子……不,说不定上辈子就顺顺利利挑个人嫁了,一生衣食无忧,根本不用吃那么多苦。”
许晋宣没接话。
又听她说:“可我现在不恨你了。”
“为何?”
林钰道:“我从前嘴上不说,心里却总介怀自己是商贾门第出身,总想寻个勋贵门第的儿郎做夫君,好似这样才能将自己缺的那点东西补全了。”
“从东南到上京这一趟,我见识过了,这辈子都不想了。”
“当然,我不恨你或许也只是因为……”
林钰顿一顿,眨了眨眼没再说下去。
许晋宣得不到后文,追问她:“因为什么?”
连林钰自己都觉得稀奇,可人的感情的确是活的,会动的,她如今已然可以坦然承认。
“因为我喜欢过你。”
短短的一句话如同巨浪,高高掀起,又朝许晋宣狠狠砸去,叫他向来凌厉的眉宇间染上一丝错愕。
林钰低着头,裙裾在桌面上绽开,又被她紧张攥住,“你只是许晋宣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奇怪,但也不像个坏人。”
“嘴上说我怎么怎么烦,可我想怎么样,你也一直在迁就我。我就知道了,你这人,就是嘴上不饶人。”
“那个时候,你也一定很期待我上山去找你吧。”说到此处,她两只悬空的绣鞋一晃一晃,藏不住得意,“其实你喜欢我要更早,你不过见我两三回,就喜欢上了。”
这种事对山居十五年的许晋宣陌生,对林钰来说却是稀疏平常的,她自小不缺人喜欢,能笃定他对自己的感情。
只是那时候太害怕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要杀自己。
如今想来,都是他喜欢自己才会做的事,没人教他如何对待喜欢的姑娘,他又只会争抢、算计,才让她爱恨交织,到今天又觉得有一点累。
许晋宣却久久未从那句话中走出来。
他听过林钰说恨自己,说想杀自己,却唯独没听过喜欢。
也就自然而然以为与她的一切,都是自己又争又抢才得来的。
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才察觉往前种种,似乎也不是无迹可寻。
最直白的,床榻上那些事,除了那一回,她几乎都是顺从的,不用自己如何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