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自豪骄傲的穿着喇叭裤，戴大号墨镜，穿着露着小腿的连衣裙，穿着花裙子在南河边上散步的这些城市男女工人，曾经一次次在刘睿智、董文钢他们的眼前走过，那时候，所有的农村人，对于这些工厂里的年轻人都是羡慕的，他们生活在天上。

有的甚至能提着双卡录音机边走边听听邓丽君，听崔健。

董文钢记得他那时听过这些人放过《一块红布》的歌，印象深刻。那时候，大家说这是一首爱情歌曲，讲的是新郎用红布蒙住新娘脑袋时的爱情感言。

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没有几个人会把崔健的歌当作情歌来听。大家更愿意相信是时代的震痛。

那首歌创作在1991年，那一年，那是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最无聊憋屈的年份，生活水平比现在差得太远了。

1991年的昊阳，发展没有动力，而早年为了发展工业，建的钢厂、铁厂、纺织厂、造纸厂，那些厂子开始统统倒闭了，一切停滞不前，让人看不到希望。那时，那些厂子里的骨干力量，统统被辞退，开妈摆小摊，卖早餐，做生意，做各种各样的个体户。所有的工厂都停了，昊阳这座城市，那时有点儿死气沉沉，真心没有什么可以怀念的，但后来，董文钢对于那一年的怀念，集中在这首歌上了：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要你做主

我感觉你不是铁

却像铁一样的强和烈

我感觉你身上有血

因为你的手是热呼呼

我感觉这不是荒野

却看见这儿的土地已经干裂

我感觉我要喝点水

可你的嘴将我的嘴堵住

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嘟……

从谈话出来的时候，董文钢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首歌，于是就唱着这首歌，声音不大，感情却十分投入，他觉得自己心里特么的特别爽，叫你们不重用我，老子就用嘶哑的声音，给你们一次撕心裂肺，无声的怒吼！董文钢觉得自己这次发泄得特别美，特别好，哈哈哈哈，他在心底里笑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琢磨什么。

董文钢唱着小曲从建设局走了，心里想着：妈的，不用老子，那好啊，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看着董文钢小声哼着歌曲，摇头晃脑踱着方步，从建设局离去，肖大雷转脸叫刘睿智：“小刘，来，你过来一下。”

刘睿智一看城管大队副队长喊自己，当然得凑上前去。肖大雷从身上拿出一包中华烟，偷偷塞给刘睿智，刘睿智本来要推辞，肖大雷用目光制止了他，然后用手指指指窗户外边。刘睿智看到，董文钢一摇三晃地在建设局院里正在向外走。

“看看吧，又疯了一个！”肖大雷对刘睿智说，“能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非得把目标订球那么高，不累死，也得疯呀！所以说，这人在职场呀，不能选最好、最特么突出的岗位，也不能太聪明，出头的椽子先烂。小刘弟弟，这就是哥哥给你的忠告。”

这时，刘睿智又接到电话，该肖大雷上去了。

肖大雷急忙掐了烟，在刘睿智的肩头拍了拍，小声对刘睿智说：“以后缺烟抽，缺酒喝了，给哥哥打个电话，在职场就是混个肚子圆，混的人缘好，就行了，别老是像董副科似的那么大的野心，把自己累得不合适了，亏大了。哎，麻烦帮忙问问，你那女战友，对我们那里有没有兴趣，我们办公室也缺秘书的，有兴趣就到我们那里去吧，我保障不让她干体力活儿，她跟你那么亲近，肯定关系差不了，帮哥牵个线！”

说完肖大雷上楼去的时候，回头给刘睿智一个鬼脸。

看来，这货对马雪谨这匹小野马是真的上了心了。刘睿智心里怪不舒服的，这搞了半天，拿一包中华烟就想换马雪谨啊！想法还不够大的？

刘睿智又想起巴扎黑的话，有机会的时候就帮纳兰依德一把，那么，现在说不定就是帮马雪谨的机会呀。既然肖大雷愿意先抬高马雪谨的身价，那不妨就炒作一番。说不定还真的改变了马雪谨的命运，如果真的成了，那也是件好事儿呢。

刘睿智正在琢磨用什么办法帮助马雪谨呢，手机又响了。刘睿智还纳闷儿呢：这肖大雷这么快就谈完了？又得叫人上去！

拿出手机一看，是杨倩的电话，请示他晚上的晚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刘睿智说，这是他们拓源企业自己的事情，自己没什么意见，也不合适表态。

杨倩就说：“其实武总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想邀建设局局领导一起参加。”

刘睿智只好挨个去问刘书记和卢局长，结果两个一把手都躲了。因为大成致远还没有放弃，所以领导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杨倩得到消息，就给刘睿智说：“哎哟，原来我们拓源的饭那么烫嘴，都不愿意来吃，真真的是设席容易请客难呀！”

接着杨倩对刘睿智说，那一定得想法把王副局长请到，这么大的场合，他们公司实在希望能有个建设局的领导出面坐镇，大家才能吃颗定心丸。要不大家都怕，干了活儿拿不到钱，白费功夫。

刘睿智说：“那你们武总出面去请一下吧。”

这时，武亮在杨倩身旁接过电话：“刘领导，刘哥，我就是怕王局长性情寡淡，对这些迎来送往的场面，没有兴趣，请不到，才请你帮忙的呀。我肯定是会亲自去请的，但王局长肯定不买我的帐，你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我们拓源上上下下都会感谢你的。”

刘睿智听着武亮的声音，觉得有一点点发抖，感觉他在电话那边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好吧，我试试吧，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请出来。”

“刘哥出面，一定能，我知道，行了，有刘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拓源在建设局里讨生活，却请不到建房局的领导出面，那就离混不下去不远了。大恩大德，有情后补！”

扣下电话，刘睿智的心里也在打鼓，自己能请得动王大美女吗？如果是自己单独请她，可能不难，这可跟公务不好分割呀，刘睿智实在没有足够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