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多的初秋傍晚，余晖已经褪尽。

路灯昏黄地晕染在石板路上，影子浅浅地跟着脚步跳跃。

陆清越跟着他并肩走着，忽然发现他的影子居然比自己长出好大一截。

平时只觉得他高，走在一起才发现，没想到他这么高。

应该有一米85吧？

陆清越偷偷打量他，想想又觉得应该不止，因为陆壹就有1米86，可是刚刚看他们打球，程星野似乎还要比他再高一点儿。

陆清越上学期量身高的时候才1米63的样子，今年就算长高了也绝不会超过1米65。所以她很羡慕个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她看着脚下长短参差的两个影子，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干脆站到马路牙子上去，果然两人的影子一下子就拉小了差距。

她心满意足，小心翼翼地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而程星野走着走着才发现，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马路牙子上去了。

这家伙看着平衡感就不是很好，走在上头歪歪扭扭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不能好好走吗？

程星野莫名觉得好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迁就她放慢了脚步，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手臂垂在身侧，随时防止她摔下来。

小路走到了尽头，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伸过去，命令小孩儿似的，“下来。”

陆清越扶着他的手臂跳下来。

她指尖微凉，在白天的灼热还没散尽的夜里有些突兀。

程星野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头上翘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

“皮这一下很开心？”

陆清越从小到大，不知道被人敲了多少次脑袋，被他这么轻轻用指节嗑了一下，一点儿也不觉得疼，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挥了挥手，跟他道别，

“我到家了！星野哥再见！”

程星野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今天跟你说的话，记住了？”

陆清越机灵地眨了眨眼，信誓旦旦地保证，

“记住了，我现在就回去把书读烂！”

程星野失笑，嗯了一声，再次强调，

“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别再为了五块十块就帮人送情书了！傻不傻啊你！”

陆清越心想那是十块五块的问题吗？那是她的命啊！

真是没感受过人生疾苦的大少爷才会轻飘飘地说出这种话！

但是陆清越知道他这样的有钱人，大概很难跟她这种穷苦学生狗共情，于是乖乖点头，再次保证，

“知道啦！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程星野这才放心，冲她扬了扬下巴，

“嗯，走了。”

陆清越朝家门口走去的时候，他后撤了一步，远远看着她的小身影进了门，彻底消失在他视线内，心里扰动了他一整个傍晚的那点躁意，才在夜幕中轻飘飘地散开了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独自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三天后，程星野再一次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

有些人的保证，就跟屁一样，放掉了就没了。

周四下午，他跟陈书杰刚走进篮球场，就看见篮筐下站着一个熟悉单薄的小身影。

陆清越背着书包，跟望夫石一样，远远看见他就拼命冲他招手。

她抓着书包带子一溜烟跑过来，陈书杰还以为她找陆壹有什么事情，不等她开口就解释说，

“你哥今天去机房了”

陆清越打断了他，“我不是来找我哥的，我是来找程学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