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没想到这东西竟还会重新回到她手中。
“……你怎么,没丢呢?”
岑娘子失笑,“我先前瞧着夫人整日带在身边,可见是重要的东西,哪里敢丢?”
陆英指尖一蜷,很有些不自在,仿佛以往的自作多情被人赤裸裸的揭开了一般。
只大概是丢人也有习惯的时候,她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劳累你费心收着。”
“姑娘太客气了,这哪算费心。”
两人寒暄几句,陆英很快岔开了话题,虽说岑娘子说不着急差事,可日子不好过,每年冬天都要饿死许多人,她不能让投奔来的人去吃自己的老本。
“我想起来登州那边有个差事。”
陆英说的是她的私盐生意,原本只是拿来应付关外人的,但盐价日高,已经有数不清多少人靠着私盐过活,这生意已经不能停了。
可朝廷这边查得也严,以往土匪杀人放火都无人理会,可一旦涉及私盐,朝廷便立刻派了人围剿,在她出关的时候,贩私盐的路子已经断了。
要想再卖出去,需要寻更隐蔽的法子。
“选个没有短处的往登州去……”
她细细说与岑娘子听后,等将人送了出去,又陪着妹妹们逗弄了一会儿小狗崽,等天色暗下来,她才彻底得了闲。
目光却还落在那把匕首上。
月恒送了茶过来,打从听说虞无疾那茶的功效,月恒便把陆英旁的茶都收了起来,只给她喝这个。
见她盯着一处看,也跟着看了一眼,随即面露惊讶:“这东西不是被姑娘你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的是,丢了的东西,竟又回来了。”
陆英重复一句,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清楚,她看着那匕首,迟疑很久才拿起来摩挲了两下,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你收起来吧。”
月恒有些迟疑:“姑娘不留着防身吗?”
陆英摸了下发间的长簪:“已经有新的了,哪还用得上这个。”
月恒叹了口气,也没再劝,拿着东西往偏房去,迎面却被人堵了个正着,虞无疾抬脚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月恒手里的匕首,眉梢一扬:“这东西还在你手里?我以为你扔了。”
陆英莫名的尴尬起来,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虞无疾像是一无所觉,将匕首从月恒手中拿过来,打开检查了一下。
匕首显然被保存得很好,干干净净的,半丝灰尘也无,刀刃也如同先前一样锋利。
他不由看了陆英一眼,眼底带着欢喜。
对上他眼神的瞬间,陆英就明白了他误会了。
“的确是扔了,只是不知道岑娘子是怎么捡到的,还又送了回来。”
她开口解释,话说得干脆,半分余地也没留。
虞无疾一时没言语,倒是月恒忍不住看了过来,误会就误会吧,何必要解释得这么清楚?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误会,说清楚了还怪让人难堪的,以后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
她家姑娘的性子啊,有时候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恒叹了口气,眼神里带了几分埋怨,陆英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开口:“既然东西回来了,那就物归原……”
“你是扔在岑娘子家了?”
虞无疾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方才的话。
却没有月恒以为的难堪,姿态十分坦荡。
陆英却莫名的一哽,她的确是丢在了岑娘子家的窗台上,当时忙着搬家,东西又多又乱,岑家还有孩子,她本以为混乱中就不知道扔在哪里了,日后便是某天反悔了,也不会给自己机会。
当时想着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虞无疾这么一问,竟让她有些开不了口。
“为什么要扔在岑娘子家?”
见她迟迟不开口,虞无疾再次追问,说话间还抬脚走了过来,就坐在软榻边上,伏下身平视着她。
他神情很温和,既没有官威,也没有凭借身高形成压迫,可陆英还是被看得很不自在,仿佛自己一开口就会踏进陷阱里,被人抓住把柄,拆吃入腹。
“随手一扔罢了。”
她抬手推开虞无疾越靠越近的脸,对方见好就收,被她一推就往后挪了几分,却低头笑了起来,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英咬了咬嘴唇,有什么好笑的?
她眼睛不自觉瞪大了些,想凶人又找不到由头,只好憋了回去。
虞无疾指尖发痒,下意识攥住了被子,可惜都将被子攥皱了也没忍住,抬手挠了挠她的指尖,见陆英躲开这才清咳一声,收敛了神情:“岑娘子只是头一批,后面的人我会陆陆续续给你讨回来。”
方才见到岑娘子时的欢喜涌上来,陆英眼底不自觉闪了亮光:“多谢你。”
她谢过虞无疾很多回,却难得有真心实意的时候,除却上回抓奸的事,大部分时候她都觉得虞无疾的援手很没有必要,她自己也可以处理得来。
可这次,却是真的欢喜。
“谢礼我已经收到了。”
虞无疾弯起眉眼,指尖轻轻一抬,在陆英鬓间摩挲了一下。
动作很轻微,若是不仔细感受很容易忽略,却仿佛蜻蜓点水,涟漪再小,湖面也终究再不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