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赃并获,衙门老爷现在只差连云深的亲口招供画押了。
即使有做牢头的姨夫私下袒护,但终究抵抗不了县令老爷等不及结案的屈打成招。
“玉姨,连我们做亲人的都不相信他,别人就更不会相信他了!”谷荔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村,我要帮云深哥找证据洗脱罪名。”
连母的哭声一顿,接着哭得更凶了。
谷荔都怕连母要哭瞎了双眼,只得拉着她转移注意力。
“玉姨,将你知道的关于齐大山家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云深哥只有我们了!”
连母擦了擦眼泪,连忙回想。
说到底,她只是一介妇人,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村里到镇上。丈夫在时,一切都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她就围着儿子转。
连母的生活圈子只有村头到村尾那么大,这一下遇上那么大的事,她是茫然的。
大家都说她儿子杀人了,她也亲眼看到了儿子被捕快从一地血污的房间里押了出来,即使她的心里在怎么不愿意儿子是杀人凶手,她也不得不信了别人的话。
如今终于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儿子是被冤枉的,她的儿子没有杀人,连母觉得她说的才是对的。
齐大山,桃花村唯一的猎户。
靠着附近的几个山头猎到了不少好东西,家里盖了三间青砖大瓦房,还娶了一个十里八乡都难找的貌美媳妇。
还有一个月,齐大山的妻子就要临盆了,齐大山趁着连云深难得休沐在家,上门想让连云深给他将要出世的孩儿起名字。
连云深给他写了好几个字,男孩女孩的都有。每个名字都有独特的寓意。
齐大山听得高兴,担心自己回去无法复述那几个名字的美好含义,他干脆邀请连云深去他家喝酒,让连云深再去给他媳妇讲一遍每个名字的含义。
“云深和大山小时候的关系还不错,云深没多考虑就跟着大山一道去了。”
“我在家等到天黑都没等到云深回来,就去大山家找他。那时云深已经喝醉了,倒在大山家西屋的炕上睡得不省人事。大山喝的也有点多,大着舌头跟我说,就让云深在他家住一晚,等明天醒酒了再回去。”
“我一个人根本扶不起云深,只好留他在大山家了。”说到这里,连母悔恨交加,双拳捶打在胸口,“如果那时我坚持将云深带回家就好了,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事了,都怪我,都怪我呀!”
谷荔疑惑,“云深哥的酒量怎么样?”
“云深随他爹,是能喝酒的,不然我也不会同意大山要请吃酒的提议。”
这就对了。谷荔记得她那个继姐及笄时,方氏特意给她置办了一桌好菜,还请来了连云深。
那时的方氏企图将连云深灌醉了,将他留下来与谷纪霞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谷建德喝得人都滚桌子底下去了,连云深还摇摇晃晃地坐着呢,最后还能被连母扶着,自己走回去呢。
“大山很疼他那个媳妇,从不让她下地干活。他媳妇有一门酿酒的好手艺,只是我不知道她酿的酒这么烈!”
“玉姨见过齐大山的媳妇么?”谷荔对这个一直被人忽略的小媳妇感到好奇。
连母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很少出门,我就见过一两回,不过都没打过照面,只看到过她的侧脸或者背影。大山说她媳妇胆子小,不喜欢见生人。即使有人去他家了他也不会让他媳妇出来招待客人。”
连母想了想又补充道:“村里见过那小媳妇的人不多,但见过的无一不说大山家的长得似天仙。”
“那她是哪里人,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猎户?”
“这我就不知道了,没见她是什么时候来村子里的,大家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山上了族谱的妻子了。”
谷荔开始复盘今天得到的消息。
杀人动机无非就那几种,情杀,仇杀,谋财。
连云深一个都不占。
齐大山是连云深在桃花村少数几个能坐到一起喝酒的儿时伙伴,两人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怨。
仇杀的可能最先排除。
至于谋财,谷荔不认为齐大山会比有五个姨父扶持的连家有钱到哪去。
身为秀才的连云深将来可能是举人,进士,他是有多想不开要抢劫一个山村里的猎户呢!
谋财这一条也不成立。
最后就是情杀,鉴于连母多次无意识的提及齐大山妻子很貌美,谷荔觉得大多数人都会猜测是这个。
可在大牢里,连云深跟她说过,在他被捕快押出屋子之前,他压根就没见过齐大山的妻子。
他去齐大山家的那天,齐大山的妻子压根没露过面,为了避嫌,他只是站在东屋的窗外细说了那几个名字出处哪些诗句。东屋里一直没有回应,连云深一句话都没跟齐大山的妻子说过。
如果连云深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连齐大山妻子的面都没见过,也就谈不上情不情的杀人了。
最后,连云深是个情绪正常的读书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人。
那么从一开始,连云深的杀人罪名就无法成立。
凶杀现场除了只剩残肢的齐大山,西屋里昏迷不醒的连云深,还有一个倒在西屋门口的大山妻子。
假设齐家没有外人进来,再排除被冤枉的连云深,那么一切疑点都归结到了齐大山妻子的身上了。
谷荔只想尽快见一见这位貌美且神秘的齐大山妻子。
“玉姨,大山的妻子叫什么呀?”明明是非常重要的当事人,却很奇怪地被众人选择性的忽略了。
“听大山喊她兰儿,至于姓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
“住在村长家里。”
谷荔皱眉,“她也是有嫌疑的人,怎么没被捕快带走?”
连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低地说了,“她怀了大山的孩子呢,那么重的身子也做不了杀人的事吧!”
连母还想说,杀了齐大山,那女人可就成了寡妇了。丈夫是天,只要女人不疯,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丈夫呢。
可看谷荔一副为自己儿子着想的样子,她坚定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谷荔也没再说什么,一切等她见了那女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