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三口也是糊涂,上面坐的已经不是县令王富贵,换成海瑞了,他们竟没认出来。
海瑞可不吃这一套,怕一拍桌案,“大胆!本官断案,哪容你在这里胡乱指挥?再敢多言,定你个藐视公堂之罪!”
“大人冤枉呀!我们可没有藐视公堂,”儿媳妇跳了出来,“我婆婆讲的哪里不对?不是他撞的,他为什么要扶?他既然扶了,也给上药包扎,还让人通知我们这些家属,那就是他撞的!”
“一派胡言!”海瑞面露怒容,“陈学问救人、包扎上药、通知家属,那是心存善念,知晓救治病残。此等正义之举,岂容尔等诋毁?你们既拿不出其他证据,陈学问便没有撞人。死者之死,乃自己造成。”
“你们身为家属,明知老者体弱有病、行动不便,却不陪同。任凭老者独自外出,跌倒致死。事发之后,不思自责,反而诬陷救助者陈学问。”
“你胡说!就是他撞死的我老头子。你这昏官,胡乱断案!”老婆子像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厮打海瑞。儿媳妇一看,也跟着一块儿往上冲。
这是县衙的公堂,岂容他们撒泼?两旁边衙役赶紧围过来拦人,三四个拉扯一个,都拉不住。婆媳俩又踢又咬,破口大骂。
这家的男人也想过来帮忙,被两个衙役拦住了。衙役对他可没那么客气了,抡起水火棍,嘭嘭两棍子,把人打趴下,拿绳子捆住了。
“这黄岩县衙真是有趣,”戚继光冷笑着对坐在对面的谭伦说,“一大帮身高体壮的衙役,竟连两个发疯的女人都拿不下。他们平常都是怎么办案,怎么抓罪犯的?”
谭纶让说的面子上挂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跑过去狠狠踹了跪在角落里的县令王富贵几脚。“你这畜生!都怪你,让本官被戚将军耻笑。我踢死你!”
王富贵已经知道那位坐着的是参将大人戚继光,他哪敢还嘴?挨几脚都感觉不到疼了,心里全都是后悔和害怕了。
那边,衙役们好不容易把儿媳妇扭住了,老婆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衙役的拉扯,嚎叫着张开双手,又扑向戚继光。
朱珏和护卫们站得远,想过来护驾有点来不及。戚继光坐那儿动都没动,旁边他新收的义子陈君,闪身挡在义父身前。眼看疯婆子跑近了,大喊一声滚开!
疯婆子完全不理会,继续往前冲。陈君迎过去,抡胳膊给了疯婆子一记耳光。老婆子更疯狂了,扑上去和陈君厮打在一起。
陈君别看年纪不大,下手却不拖泥带水。扭打了几下,突然一脚把疯婆子踹倒。扑上去,拧胳膊把人摁住了。衙役们过来,把疯婆子也给绑上了。
这一家三口大闹公堂,把个黄岩县衙闹得鸡飞狗跳。终于把闹事的一家三口控制住了,海瑞在上面拍着惊堂木,命令三班衙役把一家三口拉到堂下,每人打二十板子。
板子打完,仨人全老实了。海瑞问他们,为什么诬陷好人?老婆子说,他们也是收人指使。而指使他们的,就是本县的主簿。
主簿是老太婆的娘家亲戚。本来他们没打算诬陷陈学问的,是主簿给他们出的主意,让他们反咬陈学问害死老头。主簿看中了陈学问的产业。
海瑞问主簿何在?从旁边人群里跑出来一位穿公服的,噗通跪倒,请求饶恕。这位就是黄岩县的主簿。只有主簿不行,当天审案子的是知县王富贵。
海瑞再一问,主簿请知县喝了一顿酒,又答应事成之后,和知县平分陈学问的财产。这才有了这起看似荒唐的官司。
原本躲在角落里的王富贵也被带上来,招供,他确实和主簿合谋过。事后也分到了一部分钱财和一间商铺。
至此,整个案件大白于天下!因为里面有县官、主簿,怎么判,海瑞不敢做主,他请知府谭纶做判决。
谭纶大手一挥,把所有人犯全都关进大牢!黄岩县,暂时交给海瑞主持。王富贵是在职县令,怎么处置,得有朝廷下公文。
这么复杂的一件案子,海瑞一来,一天审问明白。戚继光也不由得肃然起敬。“海大人,不愧人称海青天!断案能力,让我大开眼界。”
海瑞赶紧谦虚,“戚将军过奖了。将军您才是朝廷的栋梁。要没有您率领军队抗击倭寇,没有国家的和平稳定,我就算再能审案子,又有什么用呢?”
“哎,这是术业有专攻。我会打仗,你会审案,咱俩擅长的领域不同,都是为国效力,为百姓造福。”
海瑞暂时代理县令,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陈学问的产业还给人家。这些事情戚继光就不参与了,他要回军营。谭纶也得回台州。
陈学问的老婆女儿都死了,只剩一个儿子陈君。戚继光以为陈君会跟着他爹一起振兴家族产业,哪知道爷儿俩一起来找他,陈学问把儿子交给了戚继光。
“戚将军,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忙,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要不我把这几家店铺都放到您的名下吧?”
戚继光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行?他是来率领军队抗击倭寇保境安民的,哪能置办什么产业?之前湖州那个春香楼,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再加上几家布匹行?在浙江做几年将军,混成百万富豪吗?
戚继光坚决不同意。陈学问见给钱人家不要,最后把儿子推了出来。
“戚将军,既然您不要我的产业,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君儿从小的志向就是参军报效国家。既然你是他的义父,干脆就让他跟着您吧。”
“出门的时候让他给你牵马,打仗的时候让他冲锋陷阵。平常让他给你打个饭、提个水。有他在身边,你不是也有个自己人。他是你干儿子,你可以当成亲儿子。他叫陈君,你也可以给他改姓叫戚君。”
戚继光还要再推脱,陈君跪下了,“义父,您就收下我吧!从今以后,我就改名叫戚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