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苏大人莫不是疯了,花一万两,就为买个虚名。”
“你们懂什么,这还看不明白,苏大人这是对这位姑娘有意思,洒万金,博美人一笑呢。”
他一步步走来,绛红官袍裙角摇曳不止,领口白如霜雪,一双漆黑双眸深不见底。
他凑得近了,唇角微微弯着,只叫人觉得他的骨子里,都是纯良温和的气息。
“现下,鸾妹妹是第一了。”
陆温拱了拱手,神情淡淡:“多谢。”
苏宛神情落寞:“鸾妹妹,你如此冷淡,莫非是还在记恨我,前些日子,对你言辞凌厉了些?”
语气亲昵,姿态轻挑,他二人什么关系,已是不言而喻。
陆温约莫明白,她从南凉来,身份是件隐秘,若她露了破绽,连带这个为她办理户籍文牒的刺史大人,也要被临松问责。
现下,只有将这些难以言说的种种破绽,都在百姓面前,化作风情艳事,百姓才会忽略,原来,灵台府还有一个被全城通缉的鼹人。
陆温不卑不亢,平静道:“民女与苏大人并不相熟,还请苏大人,莫来再来烦扰。”
说罢,转身便走。
苏宛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的耳畔,用仅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回刺史府居住,安全。”
“不必。”
他眸色一暗,又道:“你知道的,我并非为抓你,才出了那告示。”
陆温淡淡道:“我知道。”
“你回府,我替你治眼睛。”
“不必。”
他眼中略有湿意,指尖微蜷,似乎发着颤儿。
“我……从未想过要取你的性命。”
陆温点头,平淡道:“苏大人若不杀我,我可以走了么?”
苏宛抿了抿唇,面色苍白:“郡主要如何,才肯原谅我,才肯随我回府。”
陆温颇有些唏嘘,轻叹一声:“怎么,我不回府,你就杀了我?”
“郡主。”苏宛抬眼,神情真挚,“我说过,我从未想过要取郡主的性命。”
陆温笑了笑,推着自己的木轮推车,已经往前走去:“既不杀我,告辞。”
苏宛向前追了两步,仍旧隔着帷帽,语气柔软,再次问:
“鸾妹妹,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陆温极自然的开口:“等我气消了,自然会来找苏大人。”
苏宛还欲再追,脚边却忽然窜出一只爪牙尖锐的猫儿,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嗷呜嗷呜的朝他嘶叫着。
待他回头,陆温早已头也不回的走了,虎子也抱着几只黑漆木盒,跟在陆温身后,迤迤然而去了。
二人踏着暮色,推着木轮板车,缓缓行走在回客栈的青石板路上,街灯昏黄,袅袅身影,在月下被拉长。
虎子在旁叽叽喳喳的:“阿云,苏大人堂堂一个四品官,怎么对你言听计从的,是不是喜欢你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由远及近,马蹄滚滚,尘土飞扬。
一位身着一袭玄衣劲装、面容严峻的斥候,骑着一匹高大宛马,如同疾风掠过,手中的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高亢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寂寥夜色:
“喜报,祁州破,主将俘。”
“喜报,祁州破,主将俘。”
祁州……破了……
如同晴天霹雳,陆温浑身猛地一颤,抱在怀中的招财,险些脱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唇紧抿,心中五味杂陈。
惊愕、焦虑、愤怒,难过,无能,悲叹……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斥候背影。
祁州,再一次破了。
整个南凉,最为优秀,也最是忠诚的将领,秦无疏,也被北弥人俘虏了。
南凉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日暮途穷的时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