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押五百两,抠抠搜搜的,倒显得我吴家小气了。”
诸人连连抽了一口凉气,那摊贩惊道:“五百两?”
“五百两又怎么了,我买的是个痛快。”
那胖子也上前,从袖中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往漆盒里丢去:
“这公子榜嘛,薛大将军替咱们北弥开疆拓土,威名赫赫,我就押薛雅之薛大将军,一千两!”
人群连连鼓掌:“好!”
章行知乃灵台都督府法曹之子,自幼耳目濡染,司法严谨,围观了片刻,撇了撇嘴,劝道:
“这位世叔,往日买卖货品,还得买个实打实的东西,现下,她光是叫咱们计个票,您就掏一千两银子去,属实……属实……”
那胖子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嗤道:“我有钱,怎么花,那是我自己的事儿。”
陆温立时上前逢迎,笑靥如花:“确实是这个理儿,管天管地,还管人怎么花钱么?”
那胖子嘴角含着讥讽的笑,也道:“就是,我吴金牙在灵台府,有三十八间铺子,只要我乐意,谁也管不着!”
“你!”章行知好心劝诫,却被人噎了回来,一挥袖袍,也讽了回去,“举止粗俗,土大户也!”
那胖子立即黑了脸,冷笑一声:“自个儿出不起这个钱呐,别就来这儿,打肿脸充胖子了。”
那章行知被他噎得面红耳赤:“你!”
那胖子又道:“要是不行,小少爷,还是把你家高堂叫过来吧。”
章行知毕竟年不过十五,正是年少气盛之时,闻言,立时恼羞成怒,喝道:
“姑娘,公子榜,我买苏刺史,三千两!”
说罢,身后的书童面色复杂,掩着口鼻,低声道:“少爷,这钱可不能用呐,这是大夫人给您打点几位先生的敬礼。”
“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速速拿去。”
那书童面色几番为难,终还是将银票丢进了木盒子里。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解囊,为自己心仪的美貌佳人,风流公子摇旗呐喊,奉银助威,场面之热烈。
可谓是连佛也没人拜,香也没人敬,全都堵在这儿了,只为看个热闹。
而最热闹的,当属是那吴金牙和章行知,一个支持苏宛苏刺史,一个支持薛雅之薛大将军,好好的银票,像流水一样洒了出去。
但凡章行知加了注,吴金牙又立即跟注,一来一回,二人的名次,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时而是苏宛领先,时而又被薛雅之反超,真真是“争得你死我活”,令梵音寺前的百姓看得那叫一个流连忘返。
……
然而,灵台城门口的那白须守卫,却是忧心忡忡。
苏刺史也曾成立过专管户籍的衙所,亲自命了人,带着空白的户籍,文牒,户贴,家家户户去走访,争取将各个村子的百姓,都上了户籍。
可生于乡间,多数是识不得字的,连往日缴纳朝廷的赋税,都是请书吏代写。
专管户籍的小吏,一开始倒是兢兢业业,只是架不住人多,事又琐碎,乡间 农户,通常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个完整的,就只有个代名。
这差事,他们办的极艰难。
加之后头南北交战,灵台又涌入了不少从淮溪、汝阳、湖州、云洲、琅琊四郡迁徙过来的百姓,后头,也就得过且过了。
那虎子,福子,与那盛氏,虽是两姓,却是一家,怎么盛女办得户籍,又识文断字,自己的两个表亲,不识字便罢了。
家里有个识字的,却没办得户籍?
大部分的农户都没有户籍,怎么偏她有户籍,还是刺史大人亲自督办的?
他忖了忖,心里起了疑,趁着下值的当口,去了刺史府。
苏宛一袭绯袍,身姿端正,面容清俊,腰间挂着绣了仙鹤纹的招文袋,正坐在书案边,提笔写着什么,听他说完,顿了许久,才抬眼看着他。
“你是说,盛飞鸾,可能是南凉的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