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下间的好事,都不会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
比如说从那天之后,施威再也没有上过门,魏王府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若不是在大牢里的白守光和去探望他的妻儿,每日都要上演一出生死离别的戏码,陆槐都怀疑自己抓错了人。
大受打击的他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将自己的先生张公堵在了书房里。
“怎么?这点小事就心急了?”张公好笑地将陆槐带进书房,亲自给他煮了茶,“等着便是。”
在自己的老师面前,陆槐难得露出年轻人的迷茫和困惑,“我本以为魏王会先坐不住。”
张公道:“这件事你虽然冲动了些,但也可推断出魏王应该与那件事无关。”
陆槐神色一凛,“先生竟这般相信魏王?”
“我不是信他,而是信自己的判断。”张公抿了一口茶,神色自若道:“杀害瞿长吏的真凶虽然没有找到,但种种迹象表明他的死与合州的职田兼并有关,可惜唯一与他交好、且有可能知晓真相的穆参军选择避之不谈,咱们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
张公来合州已有两个月,也并不是什么都查不到,从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瞿长吏的死乃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史。
本朝律法规定,凡在朝为官者均授职分田,其租田收取之栗为俸禄,解任时移交后任,不得买卖。
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为官者可以将职田租给百姓耕种,百姓亦可以多种点田地来补贴家境。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朝堂职权的变更,职田频繁易主,兼并之事多有发生,许多职田通过侵占、抢夺、买卖等各种手段,将百姓手中的熟田兼并而去。
这也间接导致百姓可分、可种的田地越来越少,而职田则越积越多,最终流入世家大族、权贵富人之手。
合州正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方,而首当其中的便是魏王的食邑。
陆槐接过他的话道:“合州是魏王的食邑,瞿长吏正是查到了魏王的身上才会突然遇害,而今先生身在明处,不宜打草惊蛇,我尚在暗处,可以借着查白家村的事引背后之人现身。”
“是啊!”张公叹息一声,“我压下白家村的事,让你去调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你这般挑衅,魏王竟视若无睹,要么是他心思深沉,沉的住气,要么他便是无辜的,根本不知职田兼并的真相。”
陆槐调查到了白家村,白家村的人又供出了土地买卖的主人与魏王关系匪浅。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作为其中的“受益人”,魏王或极力阻止、或威胁恐吓,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现在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岿然不动,倒让设局的陆槐有些进退两难。
陆槐想了想,又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探一下魏王的虚实。”
“我现在担心的是,此事还有他人参与其中。”张公语气悠长道:“若只是魏王,说句大不敬的话,倒也不妨事,但若是其中还有世家权臣参与,只怕覆水难收,你我一个不好便要深陷泥潭。”
“先生说的是丘将军的人。”
“你也知道了?”张公惊讶,随即又道:“也是,彭城县之事你是当局之人。”
陆槐宽慰道:“先生不必担心,如今一个长吏的死已经让合州如惊弦之鸟,这个时候,他们不敢对我们动手。”
要是这个时候他们再死的悄无声息,一定会惊动洛阳,到时候,女帝起了彻查到底的心思,一定会将幕后之人挖出来。
这个时候,只要死一个人都会将事态扩大,这是谁也不想看见的。
陆槐的话张公自然也想的到,只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一股烦躁情绪时不时涌出心头。
“瞿长吏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他死的匆忙,没能留下线索,若是穆参军能站出来,这件事早早便可查清。”张公道:“如今丘将军的人也去了穆家,难保不会和我们一个心思。”
张公甚至怀疑穆参军抛出去的这个承诺,是在勾引有心人上钩。
陆槐道:“薛老太医和在在几乎日夜不停扑在药房,穆小娘子那边也去了两次控制住了病情,急不得。”
张公岂能不知薛老太医和庄青如尽心尽力了,只是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大,谁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会不会先一步治好穆小娘子,得到穆参军的承诺。
退一步说,若是背后之人等不及了,直接来个破釜沉舟,杀了穆参军,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不过,张公对陆槐的称呼起了兴致,“在在?这是她的小名?怎么,你们已经如此亲密了吗?”
陆槐微怔,垂眼道:“私心所致罢了。”
“喜欢就去求亲,怕甚?”张公哼声道:“当年要不是我胆子大、气势足,直接向你师母求亲,承安那小子还得晚好几年才能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