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桐壶馆呆了一月,除去她进馆后的那夜见过裴衍一回两人便再也不曾碰面。两个侍女被命令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她跟前,暮云虽不惯但并未觉得有不适。
早起时,侍女服侍她服过汤药后递上一杯玫瑰露,宽慰道,
“姑娘莫忧心,主人虽不在馆中,毎日都会命人来问姑娘安,姑娘养好了身体为上。”
这话听着有些幽怨,暮云阖上书页,歪过头问道。
“从前进馆的姑娘,你们裴公子也日日问安吗?”
裴衍看着不像是那种会置私宅安置女人寻欢的人,这事她不可能亲自问他。
侍女有些意外,“奴在馆中三年,姑娘是头一个进馆的,主人上回来馆中还是一年前的事了。”
暮云起身,她躺得久了腰有些不适,两个侍女立马跟在身后,她走出庭院见之前在廊下舞剑的江姓医者和其他人都不在。
馆中布局能看出此处不大,两个前院一个正厅后面就是温泉,从外面看着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宅邸。先前她进馆是毫无意识的,现在毎日待着实在无趣。
“这两日没下雪但寒气仍甚,姑娘还是回房歇息吧。”
“廊下舞剑的那几人呢?馆中这几日似是十分冷清。”暮云转身穿过院子,往门口方向走去。
先前虽隔着两个院子,但仍能听见兵刃碰撞的声音,如今空荡荡地一改往日。
侍女阻止她往前门而去,两人几步上前挡在她的面前。
暮云讶然道,“你们这是何意?”
“请姑娘回房。”侍女异口同声地说道。
她和侍女僵持着不动,怔怔地看着前门。她只是想去门口看一眼,怎么整的像是有意将她禁锢在此处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她心想不对劲,抬脚向左右走几步她们又拦下,她咬牙道,“你们不说,我就在这一直站着”
侍女面面相觑,才道,“如今京中很乱,胡人攻陷蝉城,主人严令姑娘离开桐壶馆。”
“大綦的军队如何了?”
高个的侍女眼神飘忽,最后摇了摇头,“听闻有将领力竭战死于泷赓山,朝廷已派兵支援前线。”
暮云捂着胸口惊魂未定。泷庚山以南就是蝉城,出征西域的军队分作三支,张培雲就是其中一支。
“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的战报,皇帝本就伤势未愈听说了此事病情加重了,几位军机大臣召集起来要五皇子监国。”
侍女没敢把城中的乱象如实说明,事态比之所说的愈加严峻。
暮云倒抽了一口气,看来先前李愔为储的消息不实。军情吃紧朝野震动,还尚未确认张培雲是否已战死,她只怕席翩翩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们替我去席主簿府中打听下他们家小姐如何了,不对,我自己去。”她推开她们,两个侍女连忙拉扯了起来。
夜间大雪纷飞,烛火迷离,她躺在榻上听着铜盆里炭火的噼啪响声,守在门口的侍女慢慢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暮云蹑手蹑脚下了榻,入夜时她佯装盛怒闭了房门不准她们接近,毎日都要检查的窗户被她留了个口子,她光着脚爬过窗子又小心掩好。
若换作是半月前她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溜过院子,庆幸现在就唯有她与两名侍女在馆。
“呵,太冻了。”暮云轻声道,她蹑手蹑脚地撬开门锁,关上门后才把用腰带串好挂在脖子上的鞋袜穿上。
“对不住了。”她合手对着门的方向默念了一声才转身走到街上。
这里实在偏僻,她走在雪地里都没见到一辆车马,京城太大,很多地方她都没走全。
走了一会儿,方见前头有一辆马车停在灯笼下,旁边戴着斗笠的人窝在台阶下仿佛睡了过去。
她自小方向感不强,这样的雪路独自一人走有些不安。
台阶下的人被她轻轻拍醒,两鬓有些斑白的男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哝了两下嘴。
“敢问老丈,这马车可驶得?”
京城雇车容易,为了多赚些银钱这样的雪天出来驾车的人不少。
“驶得,驶得,姑娘,这样的雪天你怎夜里独行?家里人也不担心么?”那人一看有生意上门顿时精神了。
她披着一件绒毛披风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这样的雪夜的确让人生疑。
“烦请老丈将我送去城中的云记成衣馆,我腹中胎儿即将临盆家里男人又在那上工撒不开手,我怕到时生的时候无人照管会出什么意外,待到了云记我再让他给你车马费用。”
说完她还故意摸了摸腹部,她身上没有银钱,直接去席府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云记离此地有些远,姑娘,东西两市现在很乱,禁军正在城中四处搜查,只怕你到了云记你家男人也未必能出馆。”男人看着女子穿着厚实又住的偏僻,云记的名气不低,猜想她会不会是哪家富贵人家置的外室。
“禁军搜查?搜查什么?”暮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