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带重兵包围皇城的事被钱丞相废力压了下来,钱皇后严令宫禁上下死守此事,满宫上下似乎又恢复如常。皇帝苏醒后连日用药除了伤腿无法动弹精神头尚好,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强,边野上下已经议论纷纷。
有大臣上书废黜李愔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立李潼为储君的言论愈演愈烈。
乾坤殿内皇帝一概不表态只专心养病,按例侍疾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一律不准近前。先前圣上没几日光景的传闻已被压制下来。
“扶朕起来。”皇帝睁开了眼睛,对着身侧的王公公道。
“陛下,御医说您要多歇息,不宜劳神啊。”
“朕还死不了,你去研墨,朕要亲拟一份密诏。”
躺了几日身体僵硬,起身之时更添了几分痛楚。王公公将皇帝扶起,又准备好了诏令文书,将一旁的朱纱墨研墨好。
那条筋骨碎裂的腿稍稍用力就痛得让皇帝不由惨叫出声,他抽了口凉气冷汗直顺着已有皱纹的脸上滑落。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皇子李……”皇帝执笔停在半空迟迟未继续写下去,直觉眼前一黑。
“陛下……”王公公在一旁用锦帕为皇帝擦拭汗水。
皇帝放下笔,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呼吸。
“王拙,朕想出去走走。”
“陛下要去奴才知道劝不住您,还请陛下顾念龙体,把药喝了才去。”
王公公知道无法再劝,拍手吩咐宫人备辇,又亲自拂袖服侍皇帝服用了药汤左拥右护地上了辇。
“去梧桐苑。”皇帝歪在御辇上道。
王公公知道陛下每次想事情的时候就会去梧桐苑。他上前把皇帝的衣袍紧了紧,御辇已提前让人用汤婆子捂热,唯恐让皇帝又受到一点风。
“小皇子别跑,早上才让宫人扫了雪,苑中湿滑哎。”几个宫女在苑内追逐着,隐约有人摔倒的声音。
“来啊来啊,呵呵,你们抓不到我。”
皇帝在御辇上抬手制止住了王公公即将开口叫住宫人的训斥声,梧桐苑是一处偏僻的别院,除了皇帝无人能来往,天已黑了怎么有人来次。
一宫女上前拉住到处疯跑的小皇子李唔,还未待气息平稳就苦口婆心地教育了起来。
“小祖宗,您可别跑了,奴婢连摔了几个跟头再摔就倒在雪地里冻死了,娘娘让你温的书您还没温完呢,这会子跑出来娘娘该着急了。”李晤的贴身宫女边喘边道。
只从大皇子李昂死后,其皇子妃王氏连日里除了照顾才一岁多的幼女就是在佛堂跟前诵经,五岁的李晤假手宫人伺候着,今日趁着他母亲诵经偷跑了出来。
“夏姑,你说母亲还喜欢我吗?”李晤嘟着嘴委屈巴巴。
夏姑鼻子一酸,用锦帕擦拭李晤脸上的雪水,安慰道,“那是自然的,皇子妃是您的生母,她当然喜欢小殿下啦。”
“你撒谎,母亲根本就不喜欢我,她整日只抱着妹妹和听比丘尼讲道,上回我摔了她也不抱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呜呜呜……我皇父没了,没人喜欢我了……呜…那个大哥哥也不来看我了…”
夏姑将李晤搂进怀中,拍拍他的后背心如刀割,“夏姑喜欢小殿下,小殿下有我呢。”
王公公和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征在一旁待皇帝发话,御辇上的皇帝直呆呆地看着。
皇帝心口一紧,咳了出来。
不远处的李晤和几个宫女听见了声响,偏头一看是皇帝的御辇吓得纷纷跪了下来。
天色渐暗,连着几日天晴又下起了毛毛雪来,皇帝觉得腿上的伤痛又加重了半分,他伸出手来唤李晤上前。
李晤几个月未见他皇爷爷愈发生疏,都快躲到那个叫夏姑的宫女身后了。
王公公看着这个小皇子怯懦的模样有些心疼,皇帝不喜欢皇子怯懦但看着脸上又并无恼色,他上前走到李晤跟前哄劝。
“小殿下,那是您的皇爷爷,皇上召您上前呢要上前行礼才是,来,老奴牵着小殿下的手。”
李晤怯生生地伸出手来,牵着王公公上前。
“不必行礼了,真是我皇家的不幸啊。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又是他的亲皇祖母,连孙儿都不看护只让他跟着宫人玩闹。”皇帝不由地哭出声来。
王公公头一回见皇帝如此悲恫,跪了下来。
“皇爷爷,您别哭了。”李晤伸手小小的手替皇帝拂去泪水。
皇帝猛的抬头,伸手将那小小的幼儿身子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