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川走到床边,看着儿子惊惧未消的小脸,听着他怯怯地唤了一声:“爹地……疼……”
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这孩子最能博人同情了。
“单单,你必须知道:今天你为什么挨打了……刚刚思思阿姨是不是没和你说?”
他坐在床边,检查了一下他的屁股,的确有点肿。
顾小单却撅起了小嘴:“不管怎样,苏洛先动手赶我们就是不对,她还打思思阿姨来了,她那么凶,我……”
“顾小单,还顶嘴是不是?”顾行川板起了脸孔,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你是不是用那个白罐子砸你妈了?”
“对。”
顾小单不怂,做了就认。
这倒是挺有担当的。
“你知道那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顾行川再问。
“全是灰。我看到了,撒了一地……”
顾小单目光澄澈。
可他不懂那灰是什么东西。
孩子到底是孩子。
顾行川轻轻叹了一声,解释道:“那是你外公的骨灰。你外公没了。今天上午火化了,那是你妈唯一的长辈,你是她儿子,你把你妈长辈的骨灰撒得满地全是,天还下着雨,你妈肯定生气,她打你,没错,你真的该打……”
顾小单呆呆地望着父亲,眼睛唰地红了,嘴巴扁扁,就差哭出来了。
爹地果然不爱他。
好凶好凶。
“所以,回头,你必须去道歉。并且,还得给你的外公磕头……听到了没有?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得认错。”
顾行川无比严厉地说教着。
“哦。”
顾小单闷闷答应了一声。
顾夫人气啊,自己这个儿子,有时候就是太过正直了,以前就不该让他去当兵。
转头再看思思头上的伤,她心头已决定:
这个婚,必须离。
苏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父亲去自行车旅行,来到一个旅游山镇。
这一天,镇上发生了地震,好多民宿坍塌了,不少客人被埋在了地底下。
她没有被埋,是因为父亲及时把她抱出了客房。
而后,她睡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化作了废墟,很多活生生的人成了尸首。
这是第一次,她和死亡那么近。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无助感,是如此的强烈。
想当一名医生的心愿,就是这一天形成的。
这天晚上,山镇对外的交通被阻止,无数人被埋地下。
这天,被吊销了行医资格证的天才医生苏如海,把她托付给一个老奶奶看着,而他立刻进入了急救状态。
第二天上午,苏洛在镇上奔波行走,帮助更多的人抢到活命的时间,虽然她很弱小,但是她在做力所能及的事。
傍晚,她在一处废墟下,听到了虚弱的呼救声,她趴在那里侧耳倾听,是一个少年受伤了被埋在下面,显得无比虚弱。
她给他投食物,投水,叫来人想把他挖出来。
可下面情况很复杂,终于开拔过来的救援队,不敢轻举妄动。
她就在边上陪着,不断地和他说话,生怕他失去意识死去。
救援队花了一晚上把他救了出来,而后,是她父亲给他做了急救处理,否则他那只手怕是要废掉的。
那天,他的眼睛进了沙子,洗了之后,还是一直看不清东西,被急救车送进医院前,他哑着声音叫住了她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着说:“我叫小石头。我爸爸希望我能像石头一样坚硬,不畏世间一切艰难。”
“我叫顾行川,大恩不敢言谢,这个水滴玉是我从小戴着的东西,送给你,以后,我会找你的。一定当面重谢……”
少年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水滴玉相赠。
苏洛笑着应下:“行。那就祝你早日健康。”
那年相遇,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相干的两个人,有了第一次交集。
等到再重逢,在她知道他就是顾行川时,她是无比高兴的——可惜啊,那块玉,已丢失,她也没在他面前说过,当年那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