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和一个老太监的声音混杂,将昌荣吓的一个激灵,全身上下起了层鸡皮疙瘩,额头上冷汗直冒。
老太监笑眯眯的掐着嗓子道:“昌大人,这边走!”
昌荣心有余悸的回过神来,他缓了缓情绪,才跟着老太监一道离去。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将朝霞宫里不曾被烛光覆盖的地方给照耀的恍如白昼,但也只有短短一瞬,宫殿里便又变得灰暗阴沉起来。
宫里剩下的五人见昌荣交出兵符后平安离去,便也有四人因想着活命而纷纷跪在地上,交出兵符。
武尧看着交出兵符的四人,心脏砰砰乱跳,特别是当胡岳命令身边的小太监去将这四人的兵符收回时,又听着胡岳给他们封赏时,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胡岳命这四人离去后,只见武尧一人坐于席位上,武尧此刻已吓的魂不附体,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跪倒在地,对着胡岳磕头行礼道:“王上,小民其实不是福州节度使,小民是福州节度使费砀的小舅子。但费砀在前些时被他自己的儿子所杀,兵符被他儿子费燃所夺,后费燃又被歹人所杀。小民顶替福州节度使进宫,是准备向王上来禀报此事的!”
胡岳只知费家几代人为古月驻守福州,但至于武尧,他也是最近才听说这个人。
胡岳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也不想与人多说废话。
胡岳摆摆手,武尧以为胡岳放过了他,连忙道谢,武尧站起身,恭恭敬敬刚退到门口时,只听咔嚓一声,武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颅就落于地面,咕咕滚了一地血。
大门口,身穿银白盔甲的禁军跪了一地。胡岳深知,每个守古月州或城的兵都只听手持兵符的人的命令。
除了兵符能号令他们外,就算是胡岳本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不为所动。
可去守州或城的兵都是精锐,若他们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那便是古月的灾难。
胡岳本就是个残忍嗜杀,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之人,为了那二十万兵将来不危及到他的子孙后代,他决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胡岳眸色阴翳,沉声命令道:“去福州,若那二十万兵还在福州城,便规劝他们回郴州,若劝不动亦或他们被人解散,隐于福州,那便屠了福州,上至城下至乡镇,一个百姓都不许放过。”
禁军闻言纷纷行了一礼后,才全都飞身离去。
夜晚寒风阵阵,细雨蒙蒙,窗户上传来了飒纚的细雨声。
正屋里,裴子衿端着一盆洗脚水走到床榻前,他将洗脚水放到地面后,才蹲在水盆前,只见他伸出一手握住裴嗣音的脚踝放进这盆他端来的温水里。
这盆洗脚水中还放有处理好的花瓣和药材,去味留香,疏通经络。
坐在床榻边的裴嗣音有些不适应的动动脚,“哥哥,我自己可以洗!”
裴子衿对裴嗣音的话充耳不闻,他自顾自说道:“嗣音,这里不比督主府,没人伺候你。所以,我便亲自来伺候你了!”裴子衿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暖进了裴嗣音的心,“嗣音,我还记得你跟着我四处去拜师学艺时,每到夜晚,我都会伺候你洗脚,你呀,也会乖乖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裴子衿每次说起小时候,裴嗣音心里都会感慨万千,小的时候,父母疼,哥哥宠,姐姐爱,还有裴子衿这个竹马陪在身侧,那日子过的真如神仙般,无忧无虑,自由潇洒,可真好啊!
但自从建兴三十八年,裴嗣音家破人亡后,她的生活就全都乱套了,先是父母离开了她,后是兄长背叛了她,现在就连她最深爱之人也换作了他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命运无常,世事难料。而这反复无常的命运也给裴嗣音上了一课。
少年不知愁滋味,闺阃之中染红装
而今识尽愁滋味,人已不再少年时
裴嗣音二十三年的人生,在家有爹娘哥姐呵护,爹娘死后,又有裴子衿为了她能快乐,再替她承担压力,负重前行。
所以裴嗣音大多时候都是在顺境中渡过,而经历的磨难却少之又少,但最危险的两次,一是掉落悬崖,二是被火烧死。
经历千帆,劫后重生,她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裴嗣音笑道:“哥哥,明天你放我走吧!我想回陆府。”
裴嗣音一句话让裴子衿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裴子衿知道若表情严肃定会吓到裴嗣音,他平心静气,温声如玉,“嗣音,哥哥这次劫走你,就是想带你远走高飞的。我带着你隐居山林,去过那漱石枕流的清净生活,从此,咱们就远离朝廷和闹市了,好不好?”
裴子衿口中所说的远离朝廷和闹市,那是裴嗣音以前梦寐以求的事,但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世间的人和物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当裴嗣音喜欢上陆孚时,跟着裴子衿隐居山林,便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梦醒了,她该去找陆孚,与他一起共进退了。
裴嗣音摇摇头,“哥哥,我已经嫁人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裴子衿闻言,他给裴嗣音擦脚的手一顿,一颗心好似瞬间落入深渊般,摔了个四分五裂。
裴子衿声音晦涩,“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陆孚了?”
裴嗣音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裴嗣音的回答似一团火将裴子衿碎掉的心给彻底焚尽,裴子衿眼眶一红,一双深幽的眸子好似蕴含了两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裴子衿站起身,眸光一冷,再也隐藏不住的满心委屈彻底爆发,“裴嗣音,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喜欢?我养了你六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吗?为什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