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它听见一声细微的叹息声。
余瑜的五官早已被火焰吞噬,支撑着它站在这里的是诡异的污染和执念,他‘看着’桑榆那张沉寂的脸,忽然就想立即把她丢进火里,让她也和自己一样变成一堆焦炭。
“余瑜。”
桑榆轻声开口,“你们一起长大,生活有多艰辛,抱团取暖有多累,你们不是很不知道。余光是那样的人吗?他是那样轻易放弃亲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或者不那么麻烦而拿你们的生命去随意挥霍的人吗?”
余瑜的动作忽然凝滞了。
桑榆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迅速沾染上一阵黏腻,可她不在乎,她从来都不怕脏污:“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但我没有这么一个朋友。我们都一样孤单,哪来这样的朋友呢?”
她的声音在某一刻变得很哀伤。
“有人告诉过我,朋友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桑榆轻声说,“我没有哥哥或者姐姐,但我明白,熬过劫难的一家人,是不可能对手足做出这种事情的。”
木柜悄然倒下,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火光映衬得桑榆的脸颊一片橘红,高温炙烤得她迷迷糊糊,说完那番话已经是最后的气力。
她吸入了太多的有毒浓烟,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全靠余瑜揪着她的领子,她才没有跌下去。
这几天以来,实在是太累了啊。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桑榆都感受到了万分疲惫。故事熬干之后只剩锋利的刀片,每咽一口都嗓子冒血。
说话的那个瞬间她想起许长安,那个爱笑的姑娘泪流满面,不断重复着告诉她,去找到一扇窗。
“榆儿,你得找到它,只要找到它,你就能离开这里,谁都一样,你一定要找到它。”
那扇窗……
整栋居民楼那么多扇窗,到底是哪一扇呢?
桑榆忽然感觉自己衣领上的力道消失了,她顺着跌下去,却没有摔得多痛,只是茫然地摔在地上,仰头看去时,余瑜垂着脑袋,自嘲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哥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人,他是个好人,从来都是,只是我们被欺负太久了,太累了。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一直是我们承受着这些?”
它慢慢挪动步子,走到燃烧着大火的木柜前,徒手戳破木柜背面的薄木板,从里面掏出一只漆黑的小盒子。
“送你吧,快些去找一扇窗,然后离开这里。”余瑜说,“就算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那些人都死了,难道我们还要拉着整个世界偿命?”
“我……等等!”
它低低笑着,将盒子塞进桑榆的怀里,然后扭头,直直扑进了滚烫的火焰之中。
桑榆没有来得及阻止。
他本就被烧得黢黑,这一投火,滋滋啦啦的灼烧声响彻,仿佛灼烧干净了最后一丝执念。
桑榆抱着盒子,反应过来之后,急忙退出房间,将门拍上。
她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鸣笛声,她趴在地上寸寸挪动,目标有且仅有一个。
那个姑娘的家。
那个高三那年被余光救下,最后却因为不堪受辱,一跳而下,将生命终结在最灿烂的年岁的姑娘。
她的家人留给余光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在数年前的过去焚于大火,却在数年后的今天以这种方式回到她的手中。
这是一场滚烫的救赎,亦是她最后的机会。
桑榆匍匐在地打开盒子,一把闪烁着银光的钥匙映进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