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丝囡那双漂亮的凤眼仔仔细细的盯着我,良久,她又笑了:
“我不羡慕你了,你可怜。”
“我们都可怜。”
我大抵知道涂丝囡说这话的意思。
涂家根基在北方,涂将军也只是镇守北边的一个小将领,恰巧当年先帝从北征战,涂将军挣了军功,是从龙之功,一朝鸡犬升天,这才有了涂丝囡在京城当小姐的好日子。
可涂丝囡貌似并不喜欢京城,京城繁华,却不能跑马,京城富贵,贵人良多,却没有可以围炉畅谈的知己,京城最不缺便是和涂丝囡地位差不多的贵女,偏偏涂丝囡和那些贵女相比,也只有地位相似,插花,焚香,诗词歌赋,水墨画,她一样也不知道。
北边有雪,鹅毛大雪,北边有山,重峦叠峻,北边有湖,湛蓝清澈,这些京城都没有,涂丝囡也不知该如何向那些嘲笑她粗鄙的贵女们说这一切。
“赵莲,你我可是京城最不学无术的两个贵女,现如今,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有些癫狂:
“你说,这天下是不是要乱了。”
“涂贵妃,慎言!”我皱了皱眉,虽然心里无比认可涂丝囡这疯疯癫癫的话,但表面功夫还是得下的。
涂丝囡安静了一瞬,抱着酒瓶,闭着眼睛开始流泪,不哭不闹的,只是流泪。
“赵莲,我不想进宫,一点也不想。”
“你爱燕纾,甘愿为了他折掉羽翼,任由庶女爬到你头上,长兄死不瞑目,爹爹告老还乡,可我不愿意。”
“儿时我讨厌你,讨厌你明明不如我,却还是前呼后拥,有那么多人对你好,而我会骑马,会射箭,仅仅是因为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就被针对。”
她睁开了那双湿濡的眼睛:
“纵使我因为我的家乡在京城难捱,但在我心里,别说燕纾,就连这身贵妃服制带给我的荣光,远没有我的北方重要。”
我静静的望着她,点点头,轻轻道:
“涂丝囡。”
“我答应你,若来日有机会,我定放你自由。”
我听她半天没应答,扭头看去,发现这厮不知何时醉倒在桌子上,呼吸均匀,已是睡着了。
我笑,涂丝囡,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我金贵的承诺啊。
36
赵蕊有喜了。
是在寺庙祈福的时候不知为何受了惊吓,见了红,找来随行太医诊脉,才知道是有孕了,燕纾忙不迭叫人千小心万小心的把赵蕊接回来,仔细养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更是因为寺庙伺候的宫人护主不力狠狠责罚了,几个宫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直接断了气。
这几年燕纾的性格愈发残暴了,动辄打杀,亏得这次赵蕊没什么大碍,否则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我吩咐身边的的掌事女官,好生厚葬这几个可怜的宫人,并安顿好他们的家人,谁都是爹生娘养的,也都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进宫侍奉,不该落得此下场。
过了这个插曲,那些刑具上的鲜血仿佛真的可以被洗刷,阖宫上下喜气洋洋,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子,虽说不是嫡子,但也是陛下最爱的女人诞下的,怎能不喜悦。
我身为皇后,理应前去关怀慰问,彰显贤明。
我也确实去了,不过燕纾防着我跟防贼一样,仿佛我真的能对赵蕊母子做什么,别说这孩子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地位,就凭赵蕊的孩子叫我一声姨母,我都不屑对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