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的广州酒家人声鼎沸,来自天南海北的食客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举杯畅饮。
作为羊城老字号海鲜酒楼的代表,广州酒家的生意向来都是那么火爆,大厅里的圆桌张张都坐得满满当当,但今晚却有一个例外。
“先生,这是清蒸去骨老虎斑,您点的菜除了糖水以外就都上齐了,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甜美的女服务员微笑着鞠躬离开,留下偌大的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和相对而坐的三人。
“赵姨,来,我先敬你一杯。”
杨守安率先举杯,今天是他做东,带着慕慧娴一起,宴请这几年自己在生意场上的贵人赵姨。
至于已经非常熟络的他们为啥要搞得那么隆重,一股脑儿地把广州酒楼的招牌菜统统都点上了,只因为这也是一场散伙饭。
赵姨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快四十岁的时候才出来创业做生意,一开始跟着几个老乡卖农产品,亏得一塌糊涂,后来转做服装买卖,也是好几年都不见起色。
换成平常人早就放弃或是另觅出路了,但赵姨却凭着强大的毅力和过人的聪慧硬是坚持了下来。
按她的说法,老公走得早,留下个儿子,如果自己不赚钱,还指望谁来支撑这个家呢。
赵姨今年五十有八,算是“功成名就”,钱也赚了不少,但就是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几趟。
她儿子大学毕业后,顺利在哈尔滨的财政局谋了个差使,娶了个当老师的本地姑娘做老婆,也算是把小家庭经营得有模有样。
去年的时候家里儿媳妇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可把赵姨给高兴坏了,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去听孙子的声音,甚至还让杨守安帮她配了台电脑,再申请了个qq账号,为的就是能够给几千里外的儿子一家打视频。
时间长了,乡愁渐浓。
尤其是当过完春节从家里踩着积雪出来的时候,看着抱着娃娃给自己送行的儿子和儿媳妇,赵姨突然就萌生了干脆退休回家带娃的念头。
这是个一辈子都雷厉风行的女人,她做出回到故乡的决定就和当年选择出来闯荡的时候一样果断。
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赵姨就把在广州的生意处理妥当,剩下的就是和这些年所交到的朋友们一一告别。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分别,杨守安肯定是非常不舍的。
在他这些年的成长道路上,赵姨不单单是客户、是生意伙伴,更是一位愿意倾囊相授的无私长辈。
在生意场上如何待人处事,遇到困难了如何从容面对,抓机会、搞创新,勇于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这些杨守安为人所称道的特点,其背后几乎都有着赵姨指点的影子。
阿四那件案子发生后,制衣厂遭遇了重创,本地的老客户为了不被牵连,纷纷中止了合作,就连原先已经谈好的一些外贸代工单也因为声誉原因流失大半。
但比起金钱上的损失,更可怕的是散了的人心再难聚拢了。
厂子订单不足,车间流水线开不起来,但工人都是要继续讨生活的。
那段日子里找杨守安办离职的一个接一个,其中很多还是已经在制衣厂干了五六年的骨干。
比起这些员工的离开,更让制衣厂濒临崩溃的是张叔的退居幕后。
作为厂子明面上的负责人,张叔其实才是阿四一案中最倒霉的那个,虽然最后没有被判刑,但也实实在在地蹲了几个月的看守所。
那地方的环境和作息对于小年轻来说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他一个本来身体就不咋样的中年人。
回来之后的张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老了十岁,但相比于外貌的变化,更加无法扭转的是之前那股子精神气彻底没有了。
其实如果老雷开口挽留,以他和张叔这么多年的交情,事情多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自从那天晚上和慕慧娴吵过架后,原本每天都风风火火,好像永远在找事情做的老雷也变得“佛系”了起来。
面对老伙计的请辞,他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话:“知道了,你也是该休息休息了。”
至此,原本厂子的核心成员就只剩下了杨守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