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隔着纱帘的病房内外静得可怕。
锦儿下意识躲在了苏衡的背后,探出一点眼睛偷看。
苏衡悄悄扳正了一下肩膀,深呼吸, 又隐隐有些不安, 赵国公会不会觉得他欺负锦儿?
不, 与其被动挨打, 不如主动出击,迅速转移话题:“国公大人,您知道这是哪里么?”
雅公子像道人形符印禁制着暴走边缘的赵国公,赶紧搭话:“赵国公, 你认得这是什么地方?”
赵国公的胸膛起伏, 额头的汗水湿透了花白的鬓脚,捏着画纸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强迫自己专注在画面上,看了又看, 也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又呼吸急促地看向雅公子:“你认得么?”
雅公子摇头,按理说,国都城内外他都了如指掌, 却对这样的地方毫无印象。
苏衡懵了, 这地方不是国都城地界?怎么这俩见多识广的都不认识呢?只能弱弱地问:“国公大人,能把画还给我么?”
赵国公捏着纸页, 双眼微微充血,眼神时而清明, 时而泱散, 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苏衡说话, 呼吸愈发急促。
苏衡最先察觉不对劲, 一个箭步冲到门外大喊:“阿爹!急救心药还有吗?!”
雅公子凭着多年默契,立刻全力扶住赵国公,不让他摔倒。
不出五分钟,苏行远一路小跑过来,随手掷出一个小药瓶:“接着!”
苏衡精准接住,再次跑回病房,单手拨软木塞,倒出一粒小药丸。
雅公子嘱咐道:“赵国公,张嘴,含在舌下!”
赵国公还是一动不动。
雅公子立刻掰开赵国公的嘴巴,苏衡把药丸放到他的舌下,能力合作把他放在床榻上、倚在床头扶住下颌,避免呛咳。
锦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捂住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锦儿,你对国公大人很重要,快和他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好……”苏衡嘱咐着,顺势让锦儿以安全位置靠着赵国公。
“阿祖爷,你醒醒,锦儿知道错了……锦儿再也不自作聪明了……阿祖爷……”锦儿抱紧赵国公,嗓音带着哭腔。
病房内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观察赵国公的反应。
苏衡的手指触在赵国公的颈动脉上,准备一旦搏动变弱,立刻做心肺复苏,现在的搏动还行,呼吸频率和强度也还在正常范围内,意识也没完全丧失,所以只能等。
更重要的是,他放下伤重的右胳膊做心肺复苏,那就只能等着截肢了。
一时间,苏衡内心天人交战,整个人格外焦躁。
“阿祖爷!你不要锦儿了吗?!”锦儿急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很快就湿濡了赵国公的前襟,“阿祖爷,锦儿已经没有阿爹和阿娘了,阿祖爷……”
苏衡的一颗心悬了起来,现在有手术室却没有足够的检查设备,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判断是心脑血管系统哪个部位出状况,以他现在独臂状态,赵国公一旦晕厥很可能救不过来!
“阿祖爷,你别死啊,锦儿不要当孤儿……”
苏行远换了衣服进了病房,取出一个药瓶,拨开软塞,放到赵国公鼻子下面晃了两下,又向苏衡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赵国公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挤出一个笑容:“傻小子,阿祖爷怎么会怪你?阿祖爷怎么舍得让你当孤儿?”
锦儿见赵国公终于醒了,反而像个年龄相符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赵国公紧紧搂着锦儿,默默流泪。
苏行远给赵国公把脉以后,表示一切安好。
苏衡这才放下心来。
雅公子趁机把纸页带出病房,交给郑鹰。
郑鹰对着画左看右看,越发觉得自己占了许多便宜,医术高、样貌好、画技好……这样的弟弟举世无双,然后遗憾地回答雅公子:“回公子,属下也不认识。”
雅公子难得惊讶,怎么可能?
郑鹰也觉得不可能,但真的不认识,连似曾相识都没有。
苏衡无语望夜空,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点线索,就这样变成“鸡肋”?
不行!时间不等人!
苏衡对着客房大喊:“陈牛!小胖!在不在?!”
三分钟后,陈牛披着外裳冲过来:“在呢,怎么了?”
苏衡把画纸递过去:“你看看眼熟么?知道是什么地方么?如果看不出来的话,送到流铁巷给弟兄瞧一眼。”
陈牛看得直挠头,印象里国都城没有这样的地方:“军医,这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