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者云听完女儿的分析,面色骤然煞白,他还是有羞耻心的,这个时代重名声,连做官也是‘举孝廉’的推荐制度,由此可见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
林者云一想到自己会被人诟病鄙夷人品,顿时就愤懑难忍。
“反正您现在资助他们,也不过是您的愧疚心作祟,想让自己好受点。亦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免受他人谴责,而行此事。这点御寒之物,归根结底,您都是为了您自己而送的,还想让受惠的人对您感恩戴德吗?”林者云心思被林知皇洞悉,还来不及尴尬,顿时又被林知皇的冷嘲热讽气的不轻。
裴氏在一旁听了,抬起脸,眼眶通红的看着父女两人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说话解围。
她知道女儿如此对夫君说话很是不妥,但此刻她也不想帮林者云挽尊。
说到底,裴氏对林者云为形势所逼,将儿子抛下,逃出郐县一事,还在耿耿于怀,没了哄林者云的心思。
“大胆!如此与为父说话”林者云被林知皇挤兑的暴跳如雷,呵斥的话还没说完,林知皇就丝毫不拖沓的站起身,看也不看林者云,径直披上狐裘大氅,跨步就出了此帷幔。
别管别人对错与否,林者云作为一县之长,确实是为一时好心给流民施粥,又不妥善安置流民,才给郐县招来了祸患,最后又没有和郐县共同进退,提早脱身而逃,他作为官,就是有罪。但她也作为其同路逃跑之人,谁也别笑话谁,她来的时日尚短,实在无法救城,除了明哲保身去逃亡,也别无他法,她如今势力与实力尚还弱小,自保且难,如何保他人?林知皇心中为自己此时的弱小而郁郁,出了帷幔,寒意立即将林知皇密密麻麻的包裹起来。
林知皇打了一个寒战,侧头向王题一行人所在的方向看去,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南方和王题此时也已经披上了林者云资助的大氅,背风倚靠着一棵大树席地而坐,终于褪去了些许冷意,被冻得有些佝偻的身躯,明显挺拔了许多,这是两个高个子青年。
林知皇带着忽红以及八名部曲,很是自来熟的走到他们身边,并排靠树坐下,随意的开口,单刀直入的对他们问道:“你们可是瞧不起我阿爹?”
其实林知皇即使扮了男装,也是一副女相,但却因她年纪尚幼,气度疏朗,行为大方,毫无女儿扭捏姿态,又刻意压低嗓音,年龄尚小的郎君还尚没到变声期,便无人看出其端倪。
因为在大济,对女子的约束很是严苛,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出门也要带‘幂篱’(注:帷帽),因此,这里的女子可没有这样的疏朗之态。
且时下世家男子大多以敷粉为美,所以即使林知皇附身的原身,外貌如此‘林妹妹’,陌生人看到她也只会叹一句,好一个风姿秀美的少年郎君,无人会怀疑大大咧咧的她是女非男。
林知皇来这坐下,虽然问的是两人,但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温南方身上,显然是冲他而来。
温南方冷淡的抬起眼眸,答非所问:“林小郎君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交友?”林知皇想了想后,回道。
“那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交的友。”温南方拒绝之意明显。
“你就是啊。”林知皇又故作不解的直白表明态度。
这拒绝之意难道还不明显?温南方与王题诧异于林知皇的厚脸皮,难道是这林小郎君年纪还小,不知羞耻为何物?
“林小郎君,你究竟想做何?”温南方依旧好涵养,客气而疏离的问道。
“试探一下你们是否对我爹怀有敌意,是否对我怀有敌意。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呢。你们对我的敌意还不浅?是因为察觉到我爹弃城而逃的事了?”林知皇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气势凌冽地站起身,垂眸看向尚还坐着的温南方和王题两人,语气凝重道:“这可不好办啊。”
王题是个炮仗脾气,见林知皇还敢来此挑衅,顿时忍不住跳起身,指着林知皇的鼻子叫骂道:“你也知道你爹弃城而逃,是不耻之事!我们就是对你们有敌意又如何?小矮子!”
忽红见状,立即挡身至林知皇身前,防止她被王题冲撞。
“不如何,就是不能这样放任你们走了啊。”林知皇曲指弹弹自己袖口上不存在的灰,轻柔的语气里满是威胁之意。
话落,林知皇后退几步,给身后的八名部曲让出位子,此时,这八名部曲的腰刀,已出刀鞘,杀气凛然。
王题见之骇然,怒意顿散,胆战心惊的拉着身旁的温南方疾步后退:“你你欲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