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闻,你写的那封信,说实话,小秦校长是给我看了!”
“……我知道”
“那封信写得很含糊,可我能猜到你不想说的内容,和后面藏着的意思!”
“章校长……”
“进校半个多月,我也看到了部分现象。对于你个人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我,并不赞成!”
“……”
有辣油,一勺勺加进了面碗;有面条,一根根被挑起,大口塞向嘴里;有紧张与不安,一丝丝从闻映台表情中浮了上来;有委屈与疲惫的水光,一点点积蓄在年轻女教师的眼中。
随着章形树一句句话说出来,闻映台像感冒了一次次用力吸气,似乎很想把那口气吸回肺腑,却怎么也吸不回去,逼得她双眼愈加泛红!
终于,闻映台筷子上的面条随章形树所说的“可我并不赞成”落回了碗中。
用力抹了一下发红的眼睛,年轻女教师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我带的班级,不断有‘差生’出各种状况,几乎从您进校,就没停止过给您添麻烦,您不觉得我做教师很糟糕吗?”
“……”章形树一时语凝。
今天林润发生了状况,他约闻映台吃面,想过她可能会哭诉,会为自己辩解,会诉尽心底压抑的委屈,却没想到闻映台会这样发问。
闻映台更使劲地吸着鼻子,可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您进校这些天,肯定也听年级组或办公室的老师们议论过我。我现在也当您的面承认:我的确不合群,不受同事们的喜欢!您不认为我在嘉桥工作得很不好,为人处世和团队配合不起来吗?”
“……呵呵!”章形树被她如此自我贬低地逼问,只能也放下筷子,推开没吃完的面碗,握起双手,准备更认真地聆听闻映台述说。
闻映台看着他的动作,索性吐露心声:“校长,我写那封信,是真的……”
她的话,被章形树伸手拦阻了:“你们班的学生的确出了些状况,整体状态不好;我也听到了个别老师的议论,对你的评价是不怎么积极。可我个人对你的印象,却不是你形容的那样!”
“……”闻映台张开的口不动了,眼泪却更加汹涌而下。
章形树抽了纸巾递给她:“其实,我更想说清楚的是——我们嘉桥中学、嘉桥中学的老师与学生,应该不是人们形容的那样!”
又有顾客走进面店,闻映台赶紧接了纸巾,扭头面向墙壁,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
章形树俯身餐桌,双手握了拳:“从撞掉居民菜包的乔家轩、耿鑫喆,到不愿上学上课的栗晓遥、钱铎,再到今天因为家长问题想不开的林润,这些出了问题的学生的确在你班里。但我知道,这些背负着情绪压力的学生在嘉桥肯定不止在一个班、一个年级!他们的状况,并不能归咎于你这个班主任的问题!”
扭回头的闻映台,刚刚擦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面对点好餐的顾客,她急忙用纸巾按住了面颊。
章形树却不在乎食客好奇的目光,大方地表述:“无论你在招聘会,还是在学校,以及那天追着栗晓遥,今天陪着林润,让我见到的,是一个教师对工作的负责,对学生的认真,对职业的热情!所以,嘉桥同事们对你的态度和议论,并不能左右我对一位好老师的判断!”
“章校长……”闻映台的嘴唇哆嗦了两下。
“因此,我也你感觉写出那样的信,并不是出于真实的意愿!”章形树诚恳地表态,“但我和小秦老师不满意也不想看到的,是你轻易就写出这样一封信!”
听这话,闻映台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双手因激动颤抖着握起又伸开。
章形树终于听到了面前年轻教师压抑的倾诉:“校长,如果说学校有很多工作,明明可以认真做,但做了,反而会被大家挤兑;很多学生,明明可以好好教,但贴近他们多用心一些,就会遭到讥笑或讽刺;有些教学方式,明明可以尝试更新,可提出方案,却一直被搁置;有些想法,明明可以提,但提了,反而遭到排斥……您和秦老师还会怪我写那封信吗?”
见她终于愿意打开沉甸甸困在心头的盖子,章形树松了一口气,却不能随意因着她的倾诉去批评什么:“嘉桥的老师们,很可能和学生一样,有着各自的压力与想法。但我想:随着市里重点项目在学校的开展,他们的心态会和学生的心态一样,出现变化!”
“如果那样,当然好……那章校长,您只当我什么都没说!”闻映台的头又垂了下去,将还想吐露的委屈又压了回去。
章形树心中明白她的顾忌,却没办法现在给予更多的宽慰与许诺,只问:“今天林润和她妈妈,不管有什么问题,可她们对你的认可却是真的。我留意到:你班里学生,对你都很依恋。那现在项目已经进校,你愿意和他们一起,再给自己、给嘉桥一些时间吗?”
想到傍晚时分,母亲激动的催促,闻映台不确信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章校,我暂时没法决定。”
章形树心里叹惜,只能再邀:“那至少,保证学校能够挑选合适的人员来接手班级教学与管理事务,让班里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可以心理平稳地过渡,行吗?”
闻映台想到母亲追来,当着地铁往来乘客的面说出决裂关系的狠话,以及到家后不肯吃饭的决绝,犹豫了片刻,方勉强点头:“不知师资招募,可以快一点吗?”
章形树不以为忤,反倒开朗地笑起来,问:“那你有合适的人员可以推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