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把外面那些新到的货卸下去吧。”
日头炎热,晒得人懒懒散散,不动也出半身汗。
许清雅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打码器,拖着现在还不算笨重的身体站起来,但微微突出一块的小腹还是暴露出她是个孕妇的事实。
身后传来老板娘和别人的说话声,压得很低。
“……哎哟,你怎么找了个怀孕的女的给你做活?你不怕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回头讹上你,医药费都不够赔的。”
“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外也不容易,当时身上也没什么钱,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你啊!就是太好心!谁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看她年纪也不算大,不会还是个学生吧?被男人哄得大了肚子,都显怀了还要出来赚奶粉钱。”
许清雅假装听不见,把货全部搬进来后累得出了一脑门汗,也不敢休息,又接着做刚才没干完的活。汗水顺着她清丽的脸颊滚落,坠到并不算多崭新的衣裙上,沾到灰,也只是随意一拍。
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陈旧的衣裙了。
从她逃出来之后。
下班后,许清雅照旧去领工资。
她这份工作是日结,为了缓和她拮据生活,老板娘才开了先例,只是这次把钱给她后,许清雅说:“那我明天还是八点来。”老板娘却没有接话。
“小顾啊,”老板娘表情讪讪,“你也知道我这是小本生意,全靠附近学校带着走量。马上也要放暑假了,再请人也不划算,你这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听姐的,这些钱你拿着,给自己也补点营养。”
老板娘又多塞了一笔钱。
“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其实这一天到来也是迟早的事,许清雅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感激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老板娘对她伸出援手,对于她这个决定也没有怨念。
正因如此,她把多余部分的钱退回去:“你已经对我很照顾了,我不能再收你的钱。”
“你这孩子,”老板娘眼眶红了,她是打心眼里疼许清雅,见她怀孕也没人照应,又暗骂那个搞大了她肚子又不管的渣男,但别人的家事总不好探听,就试探着提议,“我有个亲属,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懂得疼人,就是身体不好,注定没孩子。小顾你要是愿意,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许清雅谢绝了她的好意。
她连名字都是编的,就怕会给别人带来牵连。
她如今的住处,是上个世纪还没拆迁的老楼,只有步梯,又在顶楼,胜在价格便宜,这是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地方。
从一楼走到顶楼,许清雅花了将近十分钟,觉得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她扶着楼梯喘了口气,这才从包里翻出钥匙。
扭动钥匙的刹那,直觉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记得走的时候明明有反锁过。
松开钥匙,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背后冷汗涔涔。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突然就想到了某张阴鸷的面孔,宛若毒蛇吐着信子。
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安慰自己,厉则深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但许清雅不想去赌那微弱的可能性,她甚至不敢开门确定那个会让她毛骨悚然的答案。
她转身想走。
下一秒,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清雅仓皇回头,可还没等她看清来人是谁,一双带着寒意的手已经落在了她后颈,极其亲密的靠过来,呼吸打在她耳后,冰冷的毫无温度。
“怎么不跑了,嗯?”
许清雅开始发抖。
另一只手已经绕过她,将她未完成的动作继续。
厉则深推着她进去。
逼仄狭窄的地方,还没有厉家一个房间大,一眼就可以将所有纳入眼底。能看得出主人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在原位,显得格外整洁。
“你离开我,就是为了到这种地方来受苦?”
厉则深点燃一支烟,高大的身躯带来极致的压迫感,他目光沉沉审视了一番许清雅,最后落到她突起的小腹上,突然变得玩味:“有意思。”
“告诉我,”厉则深拽住她的头发,毫不怜惜地将烟雾喷在她苍白的脸上,“这个野种是谁的孩子?”
许清雅倔强地咬住唇不说话,身体防备地弓起,手下意识放在了肚子上护着。
“你以为不回答就能避开这个问题?”厉则深唇角扬起几分恶劣的弧度,“我有很多个方法知道答案,小雅,我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堪。”
“或者说,把它打掉,我亲自验dna?不过这样的话,”厉则深顿了顿,掌心力度加重,许清雅眼泪被逼出来,“你最好祈祷它不是梁尘飞的孩子,否则,后果一定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听他提到梁尘飞,许清雅心里一紧。
下意识追问:“你把他怎么了?”
“你让他帮着你逃跑的时候,应该就想到后果。”
厉则深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将烟头摁灭,扫视了一圈周围,拽着踉踉跄跄的许清雅将她推到了床上。
动作粗鲁,丝毫没有顾及她怀有身孕。
碰撞中腿磕到床架,许清雅吃痛出声。
阴影漫下来,在男人充满强势的气息中,许清雅对上一双足以让她胆寒的黑压瞳仁。
一直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翻涌上来,她害怕到牙齿都在打颤。
许清雅不敢想这一次还有什么可怕手段等着自己。她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已经尽力擦去所有会遗留下痕迹的可能,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为什么还会被厉则深找到?
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尽管这看起去很可笑。
在厉则深再次压下来,许清雅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停……停下!”
厉则深没有停,直到他听见许清雅再次开口。
“厉则深,”许清雅呜咽着说出他的名字,手抵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偏着头,眼泪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滑落,“这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