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江书还是一身粗使丫鬟的衣裳,甚至头发都盘好了丫鬟的双垂髫发髻,更衬的她一张小脸粉嫩可爱,宛如初见。
可口中说的话,却显得那样冷漠疏离。
幕亓一竟一时半会儿有些充楞。
他微微摇摇头,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府中,万吟儿和晚樱,还在等他回去!
深吸一口气,幕亓一:“江妃娘娘怎么说?”
眼前无端浮现出万吟儿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和晚樱那张冷漠决绝的脸。
幕亓一垂在身边的手指无声地捏紧。
幕亓一:“此事对下官万分重要,下官无论如何,都要做成。不管是什么样的报酬,下官自信都给得起!”
江书心口重重一沉。
另一边,武安侯府。
紫藤阁内。
一应装饰,真的都与当年万吟儿入宫为妃之前,一模一样。
床榻边垂落的纱帘想是旧了,被换成了崭新的,可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万吟儿浑身无力地躺在床榻上,睁开双眼只能看到眼前飘飘荡荡的青紫色纱帘。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刚来的那会儿,曾将这纱帘错认成了月影纱。
还脱口而出:“侯府真真儿是这世上极富极贵的人家了,连纱帘都用千金一丈的月影纱,若放在我的家乡,便说出去了,也没人信。”
一丈月影纱,抵得上那贫民人家三年上下的花销,本就是奢侈至极的东西。
可身边伺候的丫鬟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万小姐这话儿可说差了。”那丫鬟手上干着铺床叠被的活计,语气也算是十分的恭顺。
可不知为何,万吟儿就是能从她眼中,看出轻蔑的意味。
丫鬟铺好床,扶着万吟儿坐下,才细细给她讲解,“月影纱也算是好东西,可在侯府算不得什么。库房里不知扔了多少卷子,平日里也没人用它。只因咱们世子嫌那东西颜色儿老气,故连我们这些下人衣饰上,统不许有呢。”
这话说得万吟儿脸上倏然一红。
在她家中,月影纱已算得上是极好极好的东西。
她连多摸一下,嫡母都不许呢!
万吟儿脸上笑容淡了些,伸出手,指尖碰触那轻轻飞扬起来的纱帘,“那,这是什么?”
“这叫浮光锦。”
那丫鬟见问到,立时殷勤答道:“回万小姐的话,这锦是因它织造的法子最为繁琐,便是三个织娘,最大的织机,连着织上三个月,方能得出一匹。且这染料特殊,需得南方那头儿初春入夏那一个月中,做染料的那花儿才开,便要未出阁的大姑娘乘午夜里采下,放在心口里暖着,方才保得住不顷刻间凋零。这花儿制成染料,上的颜色儿方才如这浮光掠影一般,若有若无的,最是好看呢。”
万吟儿甚至没敢多问,这料子要多少钱一匹。
她这顶床帷,所耗费的又有多少。
值几个贫民全家,不,不是贫民,是她万家。
值万家全家开销几年。
那时候,万吟儿一日日地在这浮光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眼前真如浮光掠影一般。
一幕一幕的,都是侯府泼天的富贵。
她只一门心思,想要留下。
留在侯府。
做主子。
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可是,一开始,她那个远方姨母待她尚算热情,拉着她的手,抹着眼泪,一声声地叫“我儿,你娘无福,竟遭了这等大灾祸,是生生剜了我的心去!你放心,我和你娘是自幼的手帕交,顶顶亲的姊妹,定会好好为你觅个前程,方对得住你娘在天之灵!”
那时万吟儿便想说,“可是侯夫人啊,吟儿的前程,就在侯府啊!”
除了侯府,她哪儿也不想去。
可侯夫人那个老奸巨猾的,似乎很快就看出了万吟儿心气儿。
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孤女,半点助力没有的小丫头,居然肖想她唯一的嫡子,幕亓一!
这如何能忍?
侯夫人敲打了几次,明里暗里告诉万吟儿,别想了,幕亓一早定了婚,要娶那顾相家的姑娘,顾如烟。
也是这盛京城内,一等一的人家,一天一地的富贵。
那个顾如烟,万吟儿也见过的。
论品貌,不如自己诚多!
性子也鲁莽,惹人生厌。
不过也幸亏她鲁莽,自己稍稍挑唆几句,她便信了幕亓一身边,有了旁的狐狸精,反而真心实意地对她这个“幕家远房表小姐”好了起来。
蠢!
高门贵女的出身,给这个顾如烟做得,简直蠢出生天!
可或许是谎言说多了,不知被哪个神仙听见。
幕亓一身边,竟然真的多出了一个亦步亦趋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