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不上大夫,他那样知礼的一个人,身为一国储君,却被剥下冠服,缚上刑架,落得满身血污。
心口一窒,我猛地呛咳起来,却越咳越凶,直到喉头一甜,咳的满手是血。
萧玄钦慌了神,一直在外头侯着的御医当即便被传召进来。
自这回后,萧玄钦再没在我面前说过什么重话。
新朝初建,诸事繁杂,他除了处理政事,便是在我榻边守着。
我被他囚在了这座宫殿。他什么法子也用了,温声哄过,质问过,也拿虞家威胁过。
我始终不发一言。
初时他还会黑着脸甩袖而去,后来慢慢他竟也习惯了,甚至能自说自话。
他不再奢望我回心转意,只安排了会拳脚功夫的宫婢日夜贴身照看,防着我寻死。
封妃一事,他也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只是从某日起,宫人对我的称呼全换成了“娘娘”。
如此种种,大有将我关一辈子的架势。
封妃那日,是他第一次夜里留宿。他只着里衣上榻拥住我时,我浑身冷得厉害,他似是发觉我在抖,沉默着用被子将我牢牢裹了一层。
隔了一层被子,我心下稍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可下一刻萧玄钦却自身后贴了上来,他的下巴搭在我肩上,叹了一口气:“晚晚,你真就打算,这样一辈子?”
他的手钻进被子里,精准抓住了我的手,挤进我的指缝间,紧紧扣住。语气却平淡:“我不可能放你走,就算是死,你我血肉,也要腐烂在一处。”
我没有应声。
那夜我做梦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我梦见生日那天,我拎着蛋糕,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阳光大片洒下来,墙上挂着装饰用的气球,进门时有小礼炮响,好多人祝我生日快乐。
我梦见我在人群正中,笑得很开心。
没有车祸,没有任务。
没有萧玄钦,没有谢琅,没有虞家。
恍若隔世。
可醒来时,却只有满脸冰冷的泪。
天还未亮,萧玄钦将我拦腰拉进怀里,擦去我还在不断落下的泪,语气温柔:“被梦魇住了?”
不是噩梦,但远比噩梦更令人恐惧——梦中的一切美好而真实,梦醒后却发觉,已经再也触碰不到。
还不如不梦。
我一时贪恋他怀中温度,没有推开,反而回抱了一下。
萧玄钦愣了愣,环住我的手一紧。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很重,快得有些吵。
过了几日,宫人将寝殿里的陈设换了一批,一片喜庆。
我才发觉是近年关了。
对这些东西我本是无可无不可的,直到我看到一对羊脂白玉的玉如意——我多看了一眼,宫婢以为我喜欢,便摆在显眼处。
我不受控地想起那只碎开的玉镯,霎时冷汗涔涔。
等我回过神,已经将那对玉如意摔在了地上。
听宫人说我状态不太好,萧玄钦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赶了过来。
一地碎玉,宫人不敢上前,我坐在地上,眼神空茫。
碎玉就在我手边,尖锐的断裂处折射着凌厉的光。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喘不上气,胸口疼得厉害,手不知不觉握住了那截断玉。
“晚晚!”萧玄钦停在我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尽量放柔了声:“晚晚,别动,让我过去,好不好?”
我慢慢抬眼看向他——他手腕一抬,紧接着便有什么打在我手臂。我只觉小臂一麻,断玉便自手中掉出。
“当啷”一声。
电光火石间,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制住了我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