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两年,我对这玉镯仔细得很,每天都会敲敲它,试着跟它说话——可它从未回应过我。
那日它竟又泛起熟悉的光泽——它苏醒过来,告诉我的第一件事,便是我认错了攻略目标。
我的攻略目标,是谢琅。我该与之成亲的人,也是谢琅。
乍听到消息时,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时竟分不清是气恼多些,还是庆幸多些——如此一来,我就能安安稳稳同萧玄钦成亲了。
玉镯发觉了我的企图,不由提醒我:“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留在这里,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以事已至此为借口,有意无意忽略了它的警示。
开春后,武宁十二年春,在萧玄钦提亲前,陛下骤然对萧家发难。
也不能算突然,陛下铺陈已久,早在两年前便命萧家旁系的一支去修国史。而今国史修成,奉至御前,陛下读后勃然大怒,借此为由,治下大不敬之罪。
但萧家在军中素有威望,修史的又不过是旁系一支,称不上多么名正言顺。最终,便只判了萧家举族流放。
奉命修撰国史的,除了萧家人,还有陈宝珠的兄长。陈家不如萧家势大,便成了这场针对萧家的讨伐的祭品,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初时我尚不知陈家也被牵连其中,只听说萧家被判流放。父亲派人看着我,不许我出门,可我还是找机会跑了出去——我想去见萧玄钦一面。
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想好了,无论哪里,我都陪他去。
可我哪里都找不到他。萧府大门紧闭,我怎么也敲不开。
春寒料峭,我坐在萧府门前,六神无主之际,温思云看到了我。她故作担忧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告诉我,不仅萧家落难,陈宝珠也要死了。
我这才知道陈家不日就要问斩。一百多口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温思云居高临下看我,慢慢道:“听家兄说,陈宝珠在狱中被上了刑,那模样,惨不忍睹,怕是不用等到问斩,就没气了。”
我推开她,来不及耽搁,径直朝大理寺而去——从家中跑出来时,我顺走了父亲的腰牌。尚书令的腰牌,最起码能叫狱卒通融,请郎中给阿珠看看。
至于看过以后要如何……我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
在大理寺门前,我遇见了谢琅。
他一眼看见我手中腰牌,头一回肃了神情,伸手在我面前:“把腰牌给孤。”
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叹了口气:“归晚,你若不想尚书令也被牵涉其中,就将腰牌收好。孤知道你想见谁,孤可以带你进去。但此事,你不能插手。”
我点头应下,他果然带我进了大理寺,带到关押阿珠的牢前。
昔日爱闹爱笑,被家人捧在手心,连名字都是“宝珠”的小姑娘,如今穿着粗麻囚服,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竟只小小一团。
她身上有血迹,连听见狱卒开门的声音都没有抬头。直到听见我的声音,她才勉力睁开眼睛。
我哭着说,要给她请郎中,要带她出去。
她却只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只是他们摆弄的棋子罢了。晚晚,都是命,我不怨了。多事之秋,别把自己搭进来。”
“往后我不能陪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对自己好一些,别总受委屈。”
最后一句她说得很轻:“谢谢你,能来看我。”
去东宫的马车上,我跪在谢琅面前,求他救救陈宝珠。
他将我拉起来,却只道:“孤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