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响,一滴雨掉落在马车车顶,留下了铜钱大小的一块斑痕,然后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大雨便如同用盆泼一般地自天上倒将下来。
“快快,穿上雨具!”吴德手忙脚乱地从马背上取下蓑衣套在身上,又取下斗笠系在头上,饶是他算是快的了,但身上衣服也已经是湿透了,风一吹,顿时便打了一个寒噤。看看八个手下,一个个的也都成了落汤鸡。
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换上干爽的衣服,否则这个季节,这个天气,湿衣服在身上浸得久了,就算他们身强体壮,绝对也是免不了病上一场。
要是在长安也就罢了,只不过是一两副汤药的事情,可是在这关外,一不小心病倒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搞不好,就此去见了阎王也说不定。
“加速前进!”吴德大声喊道。
雨下得太大,以致于他不得不大声吼着才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记得前面有个菩萨庙。”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扬声道。
“那还不赶紧走?”有人大声道。
八人护着马车,冲破雨幕,急急地向前奔去。
约摸向前走了数里地,雨终是小了一些,只不过地上却泥泞了起来,坑坑洼洼里灌满了水,看不清道路,大家的步伐反而是慢了下来。
主要是担心胯下的战马在这样的道路之上不小心折了蹄子,那对于大家来说,可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了,剩下的几百里路,那就难熬了。
吴德带着大家下了马,牵马而行。
没得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行人不多时,竟然还追上了前面的袁氏兄弟,看着一匹倒在地上的马儿哀哀鸣叫,吴德不由得掀掀眉,这兄弟两运气不佳,折了一匹马。
袁氏兄弟一言不发地加入到了行进的队列之中。
幸好这位出身阳关的车夫并没有记错,在雨中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间破破烂烂的庙宇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虽然破,但至少看起来有屋顶。
大家的要求也不高,能有个遮雨的地方,再煮上一点姜汤水喝下去祛祛寒气就好了。像生姜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出远门必备之物品,这一些人,也都是在外跑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忘了这些小物事。
直到走近了,大家才发现,这间曾经的庙宇并不小,兴许在过去,香火还曾经非常的兴旺,只不过现在破败了,左右两间偏殿全都倒塌了,连一些供奉的罗汉、菩萨都缺胳膊少腿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再过去些时日,说不得便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所幸的是正殿还算保存得完好,至少两扇大门无恙,此刻倒是关得紧紧的,先前隔得远没有发现,此刻走得近了,居然看到屋顶有些许青烟袅袅冒出,只不过这烟一露头便被风吹雨打去。
“庙里头有人,我去将他们赶走!”袁融大步向前,一把推开庙门。
“且慢!”从马车里探出半个头的张若却是喝住了袁融,道:“都是避雨客,若是论个先来后倒,反倒是人家在前头,怎么能驱赶人家?”
“学士,这荒效野外的,只怕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袁通道:“您身份尊贵……”
“我什么身份?如今不过一戴罪之身而已!”张若道:“再说了,这般大雨,你把人赶走了,岂不是要让人家淋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者这庙不小,容纳下我们,绰绰有余。”
推开庙门,内里情景映入眼帘。
庙内两人就穿着打扮来看,似乎是一主一仆,此刻正盘坐在火边烤着衣服,他们看起来运气不错,似乎是雨刚下的时候,他们恰好便在这庙附近,立即便躲了进来,衣服倒是没打湿多少。
除了两个人,居然还有四匹马。
显然是这两人怕雨淋着了马,便也牵了进来。
看到张若一行人进门,两人都是站了起来。
青年宽袍大袖,腰间悬着一柄剑,袁融只是瞟了一眼这悬剑的青年,便懒得再注意他,而是将目光转到了那个仆从模样的壮汉身上。
青年腰里的剑,是那种仪剑,说不准儿连刀锋都没有开,纯粹就是拿来摆谱儿的。
倒是那个仆从汉子一身劲装,腰间插着一柄刀,让袁融眼瞳微缩的是,这柄刀没有刀鞘,好像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插在腰间,可是袁融半辈子浸淫在刀法之上,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汉子插刀的这个角度,却是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出刀来。
这汉子不简单。
“打扰了!”袁融抱拳道:“在下袁融,我家主人出行,适逢大雨,只能来这里避上一避。”
那青年抱拳还了一礼,笑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我二人也是借了菩萨的家来避避雨,只不过比你们先来一步罢了,这菩萨的家挺大,兄台自便,自便!”
袁融点点头,回头向吴德示意了一下,一行人却是自去了大殿左侧。
这庙亦是破败了,袁融倒也是不客气,直接去拆了供桌,然后又从外头拖了一截垮塌的梁柱进来,三两拳便打碎了,准备等会儿续火。
看那书生两人,也是一般行径。
这些年在外关,敬畏神仙菩萨的人,是愈发的少了,大家更信任的是手里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