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柳树村时,夏舟不让她做什么劳累之事,除开一点家务,无非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做点绣活,人将养得好,看起来白净净的。
如今,感觉才几日的工夫,身上还好,有衣衫遮挡,可那脸和颈儿就黑了,她为了做事方便,用襻膊束起衣袖,露出来的小半截胳膊也晒得有些发红。
夏娘望着堂台上的纤纤身影,女人朱唇轻启,慢慢弹着,轻轻唱着,夏娘不由得感叹正是青春好时候。
长芝早上被她哥引来的,进到店中,四下环顾,只见店中栏杆新灼,油漆鲜明,栋宇光新,好大一店铺,堂前还有一阔大的矮台,有几个乐工在旁边操弄着器乐。
来之前,她哥曾告诉她,这客栈的东家是个年约三十来岁的男子,带一个女儿,端的是倜傥好样貌,闻知是从京都来的,家中富足,良田阡陌,走马牌楼。
先时,她是不信的,以为她哥学了媒人那一套,有夸口的成分,若真是他说得那样好,怎的还独身一个儿?直到她坐在台上,调弄琵琶上的柱,见着那人进来,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那人便是这客栈的东家,他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就那么轻轻一眼,她便慌了手脚。
长芝心道,这一趟来对了。她先弹唱了几曲儿,只唱清雅的,退下去歇了一会儿。见厅堂上客人渐渐多起来,于是抱着琵琶又弹唱一曲。
正唱着,门口进来一妇人,女子面皮微微发红,额上的发湿黏在脸上,倚在门栏处眉眼带笑地听她唱曲。
那女人看着比她要年长些,听了一会儿,便拉着小车从厅堂走过。这女人是什么人?东家雇的使女?
正思索着,那女人被一桌客人叫住。
“你推得是什么,怪香的。”
夏娘见叫住她的是一女客,便将小车停当到她桌前。
因新酿制的酒还没出来,所以未曾放在客栈里卖,每日都是她推着小车在市口售卖,想不到今日被一位女客叫住。
“自家酿得果子酒,便宜好喝,客官要不要打一壶?”夏娘把小车停当好。
“我见你这有几种,哪种好喝?”那女客问道。
夏娘指其中一坛:“青果酒口感清爽,酸甜口,这一瓮是葡萄的,更加醇厚香浓一点,还有这一……”夏娘笑道,“我也说不好,不然我一样打一点您尝尝?”
那女客点头说:“正是呢!你刚才说那些,不如让我自己尝。”
夏娘将酒一样打了一点出来,女客尝了,也不问价:“你把这五种一样给我打一壶来。”
说罢招手让身边的丫鬟付钱。
夏娘想起魏泽说的话,店里的东西比外面的价格要高一些,那她就不能按一百钱一斗来结算,不然坏了规矩,正要叫贾管事来,让他说价,不承想那女客已让丫鬟掏出几两碎银,递到她手上。
“快些将我的酒打好,多的你拿去当赏钱。”
夏娘眼睁睁的,怪道魏阿哥说店里的东西贵,原来贵有贵的道理,不是东西贵,而是客人出手贵。
夏娘收好碎银,赶紧将五瓮酒一一打到酒壶内,再用麻绳整装好,放到桌上。
这一桌要了酒,旁边的几桌闻着香,也都招她问询,问要的大多是店中的女客,不一会儿,瓮中的酒就见了底。
夏娘将车推到后院停当好,进到屋内,把刚收的碎银同这些天赚的铜钱分开,铜钱收放入柜中,碎银另外用钱袋装好。
自己烧了些热水提到房中,灌了大半桶水,将整个身子浸到水里,舒服得人一下就软了,夏娘抹了点皂角,将头发轻轻搓揉出沫子,连头带身子好好梳洗了一番,再用备好的清水冲洗干净。
她拭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一套棉布衣衫,另拿一条干巾绞了绞头发,打开窗户透气,把屋里收拾一番,然后踢了鞋上到窗榻,凭在窗台上,一手拿着扇子慢慢摇着。
前面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她便跟着一起轻声慢哼,也不知哼唱的什么。
炎光慢慢退去,铺陈上流霞,风是轻的,声音是柔的,人是困的。
女人胳膊搭在窗栏上,半边身子困在胳膊上,在暮色还没来之前,眯睡着了。
魏泽进入后院,见到的便是小窗上女人香睡的模样。他走到窗边,她的一条胳膊耷拉着,衣袖卷起,露出来的半边胳膊,颜色有深有浅,晒过的地方微微泛红。
男人看了一眼,转身回了房间,须臾间又出来。
夏娘正香梦沉酣,梦里觉得胳膊有些痒,悠悠转醒,迷迷怔怔看着面前一个人影,然后眼前之人变得清晰,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正给自己涂抹着什么,冰冰凉凉的。
刚想要缩回手,被他止住:“有些灼伤了,给你上药。”
“魏阿哥,我自己来吧。”夏娘说着。
魏泽看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给她涂抹。
男人的指腹蘸着乳白的膏,那膏子在他和她的体温下一点点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