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府上的人们都惊恐地躲在一旁,不敢靠近这些混混。卢植本人则静静地站在卢府牌匾之下,与这群人相对而立,要说打起来这帮人真不够看,但现在只能看着这些恶霸在他的府上肆虐。没办法,自已欠人钱财,这是白纸黑字的事。谁叫自己理亏呢。
混混们吃准了卢植这点,大声叫嚣着,要求卢植立即偿还他们所认为的债务。正逼得卢植走投无路,无地自容。端是一文钱难倒好汉。但林俊可不怵这个,自已本来对这此类谈判自是游刃有余。
“呔,尔等休要在此喧闹,竟打上门来咄咄逼人,欺吾师剑不利否?”声到人到,林俊分开看热闹的众人,行至以李屠为首的一众混混面前。
只见李屠长发朝天扎起,国字脸,猪眼稀眉,眼内白色多,黑色少,一张血盘大口,嘴里有四颗龅牙,下身一条短裤,上身一件坎肩敞胸露体,胸口还有一撮胸毛至胸口之间延伸到小腹之下。
“汝何人?在此大放厥词。敢阻我李屠收账,岂知我屠刀不利?”李屠寸步不让。
“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讳,吾乃卢师之徒林俊。吾闻尔言,师长曾向汝借贷,未知可有借条、保人之物为凭?”
李屠把手中一物朝天晃了几晃,复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富态老者,“此乃借据,那陈光,陈明亮便是保人。”
林俊看了看那富态老者,又把目光移回他手中借据:“此物,可否容我一观?不知卢师欠银几何?”
“白银一千两。”李屠一边说一边把借据递了过来。
林俊笑吟吟地接过借据,忽地一把夺过其中一个混混的剔骨刀,只见刀光闪闪,纸张碎得不能再碎了,像漫天飞雪般纷纷扬扬飘下来。
“好刀法。”但听外面有人喝彩。
“现在,借据没有了。”林俊笑了,笑得像喝了两斤蜂蜜一样甜,还把眼睛向那富态老者陈光看了一眼。那老者看了看林俊手中的刀,吓得赶紧一扭头,藏进了人群之中,生怕躲晚了会跟这纸片一样。再看了看刚才喝彩之人,原来,是张飞跟过来了。
“你想死不成?”此时的李屠可顾不得可林俊咬文嚼字了,看着漫天飞舞的纸碎,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林俊。哪知林俊此时却再也不看他,因为他看到了走出府门的卢植。
“辰逸拜见师尊。”林俊整了整衣服,跪在地上,把手中剔骨刀往地上一插,行起了跪拜大礼。他心里雪亮,越是大庭广众之下越是要把这尊师重道摆得越高,这可是汉代,讲究的是三纲五常。
“贼子李屠,背后伤人,算什么好汉。”只听得背后一声大喝,紧跟着就是“嘭啪啪啪”一阵拳脚肉体碰撞的声音。林俊不曾转脸,头也不抬,跪伏在地。
自早上与林俊一见之后,林俊提出要到外面去走走,卢植答应后就没顺心过,琐事一大堆,自林俊出门后便听家人来报说李屠要上门催债。午时便见其带人上门堵住了府门,僵持已久,现已未时,这事情拖了太久了,现见林俊归来,大庭广众之下执弟子之礼参拜,倍感脸上有光,急顺阶而下,快步来到林俊面前,双手相扶:“辰逸归来便好,归来便好,只是李屠之事处理失当啊,毕竟,为师确实欠其郑屠一千两白银。自古以来,欠债还钱乃是正理。”
林俊又是一揖:“徒儿谨遵师命!此事还请师尊交与辰逸处理。”
“也罢,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此事便交你处理。”卢植正倍感头大,面对李屠这个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不掉,自己又理亏,见林俊自动请缨,便痛快地把这事交给林俊。
“遵命。”林俊提起插在地上的剔骨刀,顺手塞回刚才那个混混的手中,吓得那小子一惊一乍的,此时的李屠正与一黑大汉拳来脚往地打得好不热闹。原来,方才李屠趁林俊向卢植行礼之际趁机暗算林俊,却被张飞拦下,两人便打了起来。卢植深知林俊的功夫,倒也不担心他吃亏,根本没把李屠的暗算当回事。
“二位且住手,听我一言。”林俊遥施一礼,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嘭啪啪啪。”两人根本没理他的意思。
“二位且住手,听我一言。”林俊又提高了声音。
“嘭啪啪啪。”两人拳来脚往更快了。
林俊深感秀才遇到兵的无奈了。“二位住手,恕我无礼了。”脚步一错,闪身加入战圈,双手一分左手拿住李屠右手腕,右手牵紧张飞的左手腕。张飞一看是林俊前来阻挡,便不再出招,右手半握拳护在胸口。但李屠一看是林俊前来,以为是要二打一,左手一伸,向林俊一拳,当胸袭来,但林俊却根本不挡不闪,左手一发力,李屠只觉得右手腕像被个钢夹夹住,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
“啊,痛,痛痛,你快撒手。”顿时,场上人影站定,只一下,李屠便是痛得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但三人却像是三个好朋友一般手牵着手站在一起。
“辰逸谢过翼德出手维护之恩啦。”林俊把两人的手松开,向张飞施了一礼。
“哼,此等小丑,自是无法伤及林兄,而然,飞,往日便见此人招养恶汉,在屠行欺行霸市,早想出手教训一番。今日趁此机会痛快一番。当真痛快,痛快啊,哈哈哈。”张飞声如霹雳,震得大家耳朵嗡嗡作响。
再看那李屠,左手正在不停地抚摸着右手手腕,一双猪眼惊魂未定地看着林俊。犹自强作镇定,“你先毁我借据,现在伤我,想要仗势欺人么?”
林俊对张飞笑了笑,“翼德稍候,我且与李屠商议一番。”张飞没搭话,把手一摆,作了个你且随意的动作。
林俊又回头朝李屠笑了笑,“小子失手将李大老爷的借据毁了,这厢给老爷子赔个不是了,家师也承认这笔债。小子有个提议,李大爷三天之后再来取,你看如何?”
“哼哼,这一千两只是本金。当时借据写的是归还要还一千一百两,现在又逾期那么多天,收个本利合计一千五百两都不为过。”李屠说着说又忘记手上疼痛了。把平时到外面去要债的手段又用出来了。
林俊一听,心道:这李屠可真黑啊,几天翻多四百两的利息。但不管怎么说还得找卢植问清楚这个具体金额才行。遂扭头看了看卢植。
“师尊,敢问这借据写的是一千一百两的还款吗?”
见卢植点了点头。心里有谱了。
俗话说:不怕要债的英雄,就怕欠账的真穷。特别是这欠钱的又穷又暴力。
“哼,一千五百两,你去衙门告我们吧。”林俊很没风度地拍了拍屁股,转身欲走。
李屠一看,傻眼了,这位大爷之前是太守爷,去告官,指不定人家会怎么收拾他呢,自己所倚仗的不外乎就是觉得卢植爱面子,是个名士。俗话说,君子可欺以其方。真闹到衙门,可就不一定了,何况,现在借据也没有了。拿什么证物去告?
“林公子等等”李屠大叫,“林公子,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你看,这个本息合计算回一千三百两怎么样?”林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屠,暗笑此人不识抬举。索性让他清醒一番。因此,便故意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李屠说卢师欠他一千三百两银子,你们知道此事否?”这一嗓子,是林俊用内力喊出,虽声音不大,但是众人耳朵里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所谓,看热闹的不见事大。巴不得再起冲突看看热闹,平日卢植周济邻里,施粥赈灾,大家对他一直尊敬有加,再加上李屠一众平时就横行霸道惯了,正所谓称呼得人少,得罪的人多,一时间巴不得他吃瘪,于时,纷纷回应:“没有。”
“哈哈哈,大家声音大小了,李屠听不见。”
“没有,没有,没有。”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齐,只叫得李屠心惊胆战,失魂落魄。一时间惊呆了。
见众人声音已是慢越来越小了,林俊也懒得再逗弄这李屠,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说:“虽然家师没欠一千三百两吧,但是一千一百两还是有的。我还 是那句话,一千一百两,三日后来取,明白 了吗?”
此时,李屠可不想再生事端了,赶紧点头:“明白,林公子,我先走了。”道罢便转过头灰溜溜地带着一众混混转身离去。
众人见状,也纷纷离去。
卢植也朝林俊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卢府后院。卢植带着林俊到了一个凉亭,亭内摆着个石墩,中间有一个小圆桌,卢植坐在其中一个石墩上。随手指了其中一个石墩,对林俊说:“坐吧,今天的事情处理得不错。”
“谢谢师尊。”林俊行礼谢座,随后坐下。
一师一徒,相对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卢植率先打破了沉默。“辰逸聪慧,未知此生持何志?”
林俊心想,:我哪有什么志向,只不过是想把拜师的这个流程走完便回浮云观。但这话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当下竟沉吟不语了。想了好一会,只得回话:“师尊,俊本山野白丁,师尊此题太过于深远,一时竟不作如何作答。俊少时失孤,与犬争食,夜宿古寺残垣,桥底柴垛,无片瓦遮身,深知饥寒之苦。故,但求日食三餐,夜宿一舍足矣,愿天下苍生俱得此福。后于潼关得遇恩师,取姓安名赐字,此愿坚定如初。”
“原来辰逸幼时曾历此种苦难,难怪为师总觉得你身上总有一种与你年纪不相附之老练,而又仿似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如在世外,山野,云端,无所不在,却偏偏不在红尘中。汝之志向不说大不大,说小不少,须知盛世此为隐士趣,乱世嘛,此为英雄帝皇志。”卢植说到这顿了一顿,“为师觉得你应去游历一番,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长安去走走,到颖川,去会一会天下英才,也可纵马并州,驰骋草原,去看看长年饱受边游猎民族烧杀抢掠的边民。也许,至此后,你便能明了你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你会明白你能为这世界做点什么。明日一早,你便可启程。这算是你一个负笈游学课目吧。”
“师尊,且容我住多几天,今天出门认识了张屠夫与另外两个穷困潦倒的朋友,我想与他们告别一下,特别是那个穷朋友,我看看能否对他们有所帮助。”
“嗯,你是在担心为师三日之后那一千一百两白银吧,这个你大可放心,老夫早有安排,预计这两天会有人送我三千两白银到府,不必挂怀。”卢植笑了笑对林俊道。林俊笑了笑,“师尊,这一千一百两我的确是有点担心,但我担心那几个朋友也是真的。”便将今天出门所碰到的事一一说了一遍。听罢,卢植没再反驳,“也罢,反正都是游学,那这涿县便是你游学的第一站吧。你那两个穷朋友明天不妨把他们带进卢府住上几天,问问是否愿意在此谋生,但你最迟不能超过五天,五天后必须出发。”
晚饭后,林俊提着傲天狂龙枪练了一趟枪,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便开始了往日的功课,打坐。无奈,不管用何方法都没有办法入定,茫然间,脑里响起了卢植的声音“为师总觉得你身上总有一种与你年纪不相附之老练,而又仿似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如在世外,山野,云端,无所不在,却偏偏不在红尘中。”认真想想,的确是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确是处于一种局外人的状态。从来不曾好好规划过自己的未来。对任何事物都是持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从来不曾考虑过功名,也不曾考虑财帛。真是日求三餐,夜求一宿,至于好坏,从来不曾挂心,真的是比道士还要道士的清净无为。不管是做任何事,自己好像都是被动的随遇而安,这次在左慈的要求下来到涿县,也是抱着随意走走的态度来走个过场。完事便回浮云观隐居,至于以后什么三国相争,自己对历史没什么研究,管他以后历史怎么走向,自已本就是该死之人,早晚黄土一坯,懒得去过问。但现在卢植叫自己去游学,唉,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番思忆,竟不知不觉间盘膝而睡。只是,林俊不知道的是,不管是左慈还是卢植,给他出的题目都是入世。随着沾惹红尘越沾越深,他还能像自己所想那般,远遁世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