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造型古朴的书籍，陈旧的皮革已经泛黄，书封上没有一个字，却像是写满了字一样，散发着令人不详的气息。

没有犹豫，罗炎翻开了扉页，顺着第一行文字看了下去。

“…关于混沌的研究，可以追溯到遥远的蛮荒纪元。”

“在凡人的精神尚未稳定的蛮荒时期，曾有一群域外的神灵来到这里，试图将他们的精神强加在我们身上。”

“我们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有记载说他们来自星辰，也有说法他们来自比星辰更加遥远的地方。那是一片漆黑色的沃土，只有死亡与湮灭能够获得永恒的生长。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火种熄灭，让山川崩塌，让河流结冰，让一切归于死寂…直到末日将世界重启。”

“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也从未告诉过我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在蒙昧与血腥的纪元，我们与他们的信徒厮杀了千年，终于战胜了来自混沌的邪灵，也战胜了我们自己内心深处的蒙昧与野蛮，最终避免了世界的毁灭。”

“那是比第1纪元和第2纪元还要遥远的故事，是用古老的铭文记录在石板上的史诗…那是比诸神的涌现与衰落还要遥远的历史。”

“避免混沌的侵蚀的最佳办法并不是研究混沌，而是彻底的无视他们，将耳朵捂上，屏蔽那来自星辰黑幕之后的低语。”

“然而我深知，即便我告诫我的子孙如此，依旧会有人出于无心之举，揭开古老的坟墓，完成那些伪装成恩赐的仪式。”

“我们已经相遇，而且注定在不遥远的未来还将再次遇见。如果我的孩子们都和数千年前一样，对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一无所知，那历史将再次重演…为此我必须承担一定的风险，将这些不该留下来的知识写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

罗炎看得很入神，盘腿坐在书架旁边，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混沌四神分别为“傲慢之冠”阿瓦洛，“永饥之爪”乌尔戈斯，“诡谲之雾”诺维尔，以及最后的“毁灭之炎”卡尔曼德斯。

四位混沌邪神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混乱，而且表现的形式也是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比如傲慢之冠阿瓦诺。

和诡谲之雾不同，祂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有时候是以王冠的形式戴在神选者的头顶，而有时候则是以戒指或者项链等等其他的形式存在。

作为混沌四神之首，祂所带来的破坏力远超其他三位神祇。

根据《无名之书》的记载，阿瓦诺的腐蚀是特别的，且最不易察觉的。一方面他将手伸向贵族、国王以及自以为无所不知的智者们，而另一方面它又同时侵蚀着王国的最底层，那些迷信权威的人们。

无论是一意孤行的愚行，还是无条件的盲从都能将其取悦。

而前者被称为“主宰者”，后者则被称之为“狂信者”。

对于尚处在封建时代、且处在神权统治之下的奥斯大陆而言，阿瓦诺的腐蚀是最难对抗的，也最难以扭转的。

再比如永饥之爪乌尔戈斯，其象征着永无止境的贪欲…不只是色、欲，而是包括了一切世俗的欲望。

祂的信众则多为纵欲的贵族、贪婪的强盗以及欲壑难填的商人。他们在领悟自己的使命之后会自称为“渴望者”，并为了满足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而将灵魂与生命均奉献给乌尔戈斯。

取悦乌尔戈斯的方法也是相当的扭曲。

纯粹的饥荒或者贫穷无法让乌尔戈斯满足，必须是人为制造的分配不平等才行。这意味着两种状态必须同时存在——

即，一些人的需求永远无法满足，只能艰难生存。而另一些人同样永远无法满足，不过却是因为欲壑难填。

再然后便是迷雾镇刚刚遭遇过的“诡谲之雾”诺维尔。

祂的实体是不可名状的烟雾体，由万千扭曲的面孔与噩梦组成。

祂与阿瓦诺有相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被祂腐蚀的对象往往既不是王国的最高权力者，也不是王国的最底层，而是渴求真相的侦探、寻觅宝藏的探险家、审视阴谋的审判长与过度探索精神世界的学者。

祂的信徒更多是社会的中层精英，而祂的腐蚀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其标志性的事件便是从虚无的推理中得出“诺维尔”的名讳——那便是“疯语者”疯掉的开始。想要取悦诺维尔的办法则是编织庞大的阴谋，使更多人深陷其中，主动或者被动的传递狂妄之言，散播扭曲现实的阴谋。

《无名之书》没有描述召唤诺维尔的仪式，只是备注由于危害不定以及善恶难辨的特性。纯粹的白痴往往吸引不了诺维尔的注意，能够启动仪式的往往都是真正具备探索真理能力的学者、探险家以及审判长等等。

诺维尔的腐蚀通常具有极大的迷惑性，且不像“傲慢之冠”与“永饥之爪”那样从一开始便会制造巨大的痛苦。当一部分人意识到腐蚀的存在，往往已经是腐蚀的晚期。

至于“毁灭之焰”，作为混沌四神的末席，象征着的则是杀戮本身，其形象为燃烧着的骸骨巨人。

它的身上燃烧着永不熄灭之火，手中握着一把能劈开城墙的长剑，所经过的土地都会化作焦土，而每一个与它战斗过的人都会不可控制的成为它的信徒，向它贡献信仰之力…无论是否相信它。

至于虔诚信仰着他的人，则自称为“末日战士”。他们往往通过最纯粹也最原始的办法取悦他们的神灵——

即，杀杀杀！

只要屠杀足够多有心智的生物，就具有成为“毁灭之焰神选”的潜质。

不过根据《无名之书》的说法，为信仰而战的战士其实并不会受到卡尔曼德斯的腐蚀，毁灭之焰的神选往往诞生在愚昧、野蛮的蛮族部落中，尤其是野兽人的部落。

那些部落的图腾就像他们杂乱的血统一样，有时候搞着搞着图腾就变成了卡尔曼德斯的形状…这似乎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

虽然毁灭之炎的危害巨大，但由于其散播恐惧的方式较为直白，而信仰祂的“末日战士”又往往陷入自我毁灭的厮杀，因此其实际造成的威胁反而不如前三者。

“…诺维尔很少会放弃已经展开的阴谋，被祂盯上的人极有可能再次被盯上，哪怕进入轮回之道。祂的标记就像花蜜，会源源不断的吸引疯语者靠近，在推导出祂的名字之前，他们会先推导出他的名字，直到庞大的阴谋最终完成。而一次又一次摆脱其阴谋的那个人，将成为最危险的永世神选，成为祂在这片世界的代言人。”

读到这一行文字的时候，罗炎感觉心脏微微的收缩了一下。

他甚至隐隐感觉，那书架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冷静——

诺维尔不可能出现在这，蛊惑人心的腐蚀只可能出现在人的心里。

罗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自己吓自己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选择直面混沌的腐蚀与藏在潜意识深处的恐惧。

“诺维尔的腐蚀主观上源于人们内心深处的蒙昧以及长期生活在谎言之中，客观上源于神权和君权对真理探索的压制…于是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陷入偏执，最终误入歧途。”

“值得一提的是，诺维尔的腐蚀虽然常见于学者与审判长等社会中层，却往往出现在文明的偏远地区，而很少出现在该人群相对密集的诸国首府以及文化、学术中心。”

这条线索很重要。

甚至可以说帮了他一个大忙。

“看来想要破解诺维尔的阴谋也并不是很难…”

推行教育和思想启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蒙昧，建立宽松的学术交流环境则可以避免“疯语者”的出现。

这些林特·艾萨克曾经做过的事情，应该都是有效的，麻烦之处仅仅是在于如何避免封建保守势力的反弹。

这里毕竟不是地球。

神所扮演的角色不仅仅是安放人们混乱精神的锚，同时也是人们凝聚信仰之力的工具，更是防止外神趁虚而入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