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眼模糊地望着姬无伤,“所以,当我猛然发现你也重生了,当我知道我的秘密这些年早已暴露在你眼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姬无伤看着哭成泪人的妻子,心也揪成了一团。
他温柔搂着景飞鸢,轻轻拍哄着。
“我懂,我都懂。”
“前世是我亲自让人放干了池塘里的水,我亲眼看到了水位下降后孤零零立在淤泥里的那颗头盖骨,我能懂那头盖骨空洞的眼眶里藏着多少恨意和绝望……”
“这样绝望惨死过一回的你,若是重来一回还要傻乎乎将所有底牌亮给别人看,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那才是不长脑子,那是记吃不记打白重生了一回。”
“所以,我从未怪过你对我的戒备和不信任,我知道,你不是不信我姬无伤一个人,你是死过一回再也不敢信天下任何人了。”
“我不怪你,鸢儿,我只是替你感到悲伤,人这一辈子连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始终戒备着身边所有人,始终自己孤军奋战,不可悲吗?”
景飞鸢红通通的眼睛望着姬无伤。
她轻声说,“我不觉得可悲,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我可以戒备天下任何人,可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对不起你的真心,我辜负了你三十二年,整整三十二年……”
她伸手抚摸着姬无伤的脸颊,“我现在对你敞开心扉,还来得及吗?”
姬无伤惊讶地望着她。
下一刻,姬无伤将她温柔拥入怀中,“当然来得及,不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即便你今后仍旧不对我敞开心扉,仍旧防备,我也不介意什么,毕竟你这些年除了没替我彻底解除诅咒之外,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你一直在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皇后……其实就连解除诅咒,你也没有必须为我解除的义务,你愿意帮我,我该感激你,你不愿意帮我,那是我自己的命,我体内的诅咒又不是你下给我的,这是别人害的我,我怎么能因为你不帮我解除它就恨上你了呢?”
景飞鸢看着豁达宽容的男人,愈发觉得自己狭隘可笑。
她颤抖着摊开手掌,露出里面的小蜡丸。
她递给姬无伤,“这是国师当年交给我的母蛊,它能引出你体内的子蛊,国师说,所谓诅咒,其实就是他在蛊虫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深入改良弄出来的东西,解除诅咒的原理跟解蛊是一样的——”
姬无伤看着眼前的小蜡丸,眼神毫无波动。
这三十年里,他每个月诅咒发作之时都能用鸢儿给他的药保持清醒,其实,这诅咒解除不解除,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每个月发作一次,他也享受着鸢儿每天为他检查衣裳检查荷包看他有没有忘记带药。
说来也是好笑,他每一件衣裳都有十几个暗袋,里面都是鸢儿亲手为他装的药。
他就连脖子上都戴着个小锦囊,里面也是鸢儿装的药。
整整三十年了,他每天出门鸢儿还得像检查小孩子一样检查他的衣衫,哪天他不小心自己穿错衣裳提前跑了导致药丸子遗落了,鸢儿还会攥着药瓶子到处找他,找到他就絮絮叨叨说他半天。
所以,说鸢儿对他不是真心,他自己都不信。
鸢儿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
鸢儿只是害怕他变心,害怕被他抛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