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过年自然是另一番热闹，家家户户包饺子，左邻右舍挂红灯、贴春联。“礼失而求诸野”很有道理。

冯剑白天走亲串友，在家招待七大姑八大姨；晚上和发小同学喝几杯；真正陪伴父母聊天的时间还真是不多。

除夕夜守夜，老二一家回了自己的老院，老三自己回来吃完年夜饭就回自己的小家了。

冯剑就和老人聊天到十一点多，聊了自己在美国的过程，谈了在海州的经历。两个老人听了也很欣慰，儿子的天地远远超越了他们的设想，他的这些经历都是两位老人想都不能想的，这祖上得修几世的德行才保佑如此啊，儿子也算是“立业”了，想来成家也不会太远了吧？

两位老人都带着笑意，电视机也只是闪着光，早已调成了静音……

“向海啊，快四十了，工作也稳定了，是不是该成个家了？”老太太还是禁不住问。

“妈，您儿子这么顺利，儿媳会有的，孙子、孙女也会有的，相信儿子啊。”冯剑添了几块炭，炉火呼呼的，很是温暖。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围着炉子烤地瓜、炒豆的时光。

“你们啊，保养好身体，到时候不怕吵闹就行了，哈。”

“到哪个村唱哪个调啊，你也不能老是马马虎虎糊弄我们。”老父亲吸了一口烟……

新年的钟声在电视主持人和观众的倒计时中来临，冯剑便去院子里放了一支长长的爆竹，整个村子这时也噼里啪啦爆豆般响起，此起彼伏，天空中礼花又一次争奇斗艳，新的一年来了。

冯剑笑着给爸妈拜了年，又添一岁，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初四这天，千羽从青州打来电话，说柳老爷子又请冯大教授呢，笑着问他亲戚走过了没有。

冯剑就在初五开车去了青州。

柳开先家有几位客人也在。其中一位中年女性，齐耳短发，棱角分明，原来是神风汽车的厂长孟秀云。此外还有青州发改委、工业局部门的领导。

“老爷子这是鸿门宴啊。”冯剑悄悄对千羽说。

“那谁是项庄？你是刘邦啊？嘻嘻。”千羽偷笑。

“我想当项羽，他们能同意？呵呵。”冯剑苦笑。

“大年下的，让大家来我家做客，咱们就是一个茶话会嘛。”柳开先让大家都坐下来。

神风汽车被“并购”的最大障碍就是员工的安置问题，毕竟是一个老工厂，职工多，退休人员也多，安置难度可想而知。

孟秀云语气坚定，安置职工是必要的前提条件，5000人今后的生活安排，她作为厂长必须负责。

冯剑听她说了厂里的情况，结合上官明昌、罗青山等人给他的信息，他也大体明白了双方矛盾的焦点。

市里当然希望尽早促成双方的合作，这样不仅能挽救一个厂子，更能产生一个充满活力的新企业。可双方在职工安置问题上分歧太大，合作事宜只好暂时搁置起来。柳开先就把冯剑这位“始作俑者”叫过来，听听他有什么见解。

冯剑语气平和：“各位领导，大年下的大家也这么辛苦，呵呵，我说说自己的看法啊，作为旁观者仅代表我自己的观点，仅供参考吧。”

冯剑谈到他认识罗青山、曹洪涛的经过，他们合作的初衷，以及后来上官明昌的加入。

“之所以考虑到了神风汽车，就是因为汽车生产的牌照问题，现在罗总、曹总他们起码有三套方案：自己研制，争取自己拿到牌照，这个耗费时间会长些；第二个就是他们收购一家工厂，发展自己的产业，这个涉及到并购的问题，人员安置问题；第三个方案就是和其它厂家合作，挂人家的牌子，这个是他们最不想的一个，但也不是不可取。”

众人点头，这个分析没有偏倚。

孟秀云情绪也平静下来。

千羽在一边也能听明白冯剑的分析。

“那么，为什么想到了神风汽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青州的投资环境相对好些，特别是市委、市府的支持。全国或者说全省汽车企业像神风这样的工厂难道只有一家吗？”

孟秀云看看他却没有说什么。

“那么神风汽车的优势是什么呢？——牌照、厂房、技术，对吧，孟姐？”

孟秀云点点头。

“那么我们再分析分析这些优势——神风汽车的销量和声誉如何？厂房是不是需要改造？仪器设备是不是适合再使用？至于技术，如果生束电动车，那么发动机之类是不是就束之高阁了？”

“这——”孟秀云竟无言以对，因为冯剑说的都在点上，有目共睹，这也是神风的残酷现状，企业没有创新能力，市场也没有竞争力，经济效益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神风的员工有一定的技术，这比新培训的员工要好的多，造车技术也是有基础的。而且大多员工敬业，有拼劲。”

柳开先松了一口气，这家伙的确两边都分析到了。

“我可以再次联系一下收购方，首先他们是私营企业，自然追求经济效益，不是慈善机构，新兴产业或新公司都要‘轻装上阵’，追求利益最大化。神风厂的那些‘老弱’及退休的员工，他怎么可能留下呢？即使是留下的员工他们也要进行培训，这也是不小的投入。新员工、老员工都各有利弊吧。”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安置这些不能进入新工厂的职工问题了。这一方面需要厂里做工作——这很难，毕竟是饭碗问题。可想想如果新厂子起来了，他们是不是可以围绕新厂子做一些服务项目的工作呢，哪怕是开家小饭馆？”

孟秀云皱着的眉没有那么紧了。

“这样就涉及到安置费用的问题了——”冯剑看看柳开先。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钱？”柳开先苦笑。

“新厂子可以给他们一部分，我想大部分还是需要市里负担——”

“冯教授，市里也没有这么一大笔钱啊，如果对“神风”这样做了，其它企业也如此要求，市里怎么做？”发改委主任，一脸黑线。

“市里不需要出钱，呵呵。出政策就可以了。”冯剑笑笑，“比如，可以在税收方面给予新厂子一定的优惠！这样职工得到了安置，避免人心浮动；新厂子也减轻了负担，减少了投资的成本，更多精力投入到产品中；青州市表面看好像少了税收，但长远来看，如果新工厂带来了巨大效益，税收自然水涨船高，何况他的成功也会带动周围产业的发展——”

“哈哈，你这主意还是打到政府身上了啊。”柳开先笑道，可从他的话语中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孟秀云仔细看看冯剑，终于笑了一下：“冯教授不愧是教授，这番说辞我竟然无法反驳了。”

“市委市府就是要为企业服务嘛，不能只是‘搭桥拉煤’，原则上我同意冯剑的看法。”柳开先表态。

其它人也都松了一口气，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刚才那种紧张窒息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千羽偷偷看了冯剑几眼，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今天的座谈很有效果嘛，走，我请大家吃饭去。”柳开先站起来，他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神风这个案例，让他的思路打开了不少。

吃中午饭的时候，又加入了几个市府领导，大家吃得就很轻松了。